小护士们回头，看到来人后，一个个紧张得面红耳赤。

“许主任！”

许翊扫了她们一眼：“上班时间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聚在这是干嘛呢？”

“我们、我们这就走了！”

话音未落，小护士们已经一个个仓皇跑开。

许翊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外科这个月拟引进的两台设备，你看看，没问题的话，这几天得签字审批，”许翊把一叠文件递给办公桌后的薄晏卿，“设备我已经检查过了，性能、价格都没问题。”

薄晏卿头也不抬地对着电脑打字：“好，你放我桌上。一会我闲下就看。”

许翊点点头，放下了资料：“中午一起吃饭？新开了个馆子，味道不错，有你最爱的油淋茄子。”

“不了，忙。”薄晏卿说。

“得，我争取下次能约到你。我就这么一个优点——百折不挠。”许翊笑笑，准备离开。

走到门边刚要拧开把手时，许翊又回过头。

他盯着仿佛永动机般打字不停的薄晏卿说：“晏卿......”

也许是这句话里包含的语气实在过于复杂，薄晏卿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偏过头看向许翊，带着询问的眼神：“恩？”

许翊犹豫了半晌：“有些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吧。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许翊并没有说明，可薄晏卿却听懂了。

这十八年来，每个人都尽力回避在他面前提到云初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他的生活仍旧被云初充斥。

房里的蓝设、手机里的语音和照片、两人曾一起逛过的马路......还有......笙笙那张与云初神似的脸。

云初死了十八年，但却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他的生活之中。

薄晏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问出了一个看似与许翊的话不相关的问题。

“十八年前，我主导的那个课题，你还记得吗？”

许翊纳闷地问：“你是指......意识存储技术？这个课题不是因为院里没批下来，早就被终止了么？”

薄晏卿眸色一亮：“是，因为经费限制，这个课题在十年前就被终止了，但我一直在自筹经费继续研究。而且，五年前就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薄晏卿居然自筹经费在继续这个课题？！许翊有些惊讶，但也并不意外。

他醉心于医学研究，在整个医学界都是有名的，断然不会轻易停止自己看好的课题。

但一个荒诞的想法却在这时涌上了许翊的脑里。

他睁大眼睛，声调控制不住地颤抖：“晏卿，你，你该不会？！”

薄晏卿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对着电脑打起字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许翊却已经无法再淡定。

他快步走到薄晏卿面前，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死死盯着薄晏卿的眼睛。

“我警告你，你不要发疯！”他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

“知道你会反对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薄晏卿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可没办法，我到时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许翊说：“我知道你很爱云初，但是事已至此，你应该学会接受现实！”

“我接受了！”薄晏卿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这十八年来，我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我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抚养恩珠和笙笙，我是大家口中的好院长、女儿眼里的好爸爸。每个人都告诉我——你应该为自己而活。既然如此，我的生活，应该由我自己说了算！”

“为我自己而活，对你们而言，难道就是接受一段新感情？娶一个新妻子？”

“不是的，”薄晏卿说，“这十八年来的努力和坚持，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刻。我现在就想这样，任性地为自己活一次。”

薄晏卿的声调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定。

而对于这位多年至交的性格秉性，许翊也是再清楚不过的。

于是，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想清楚了就好。那么......云初的意识，你其实早已经提取储存了？”

“是，”薄晏卿说，“几乎在宣布失去生命体征的同时，我就已经完成了这步工作。”

“可你当时甚至不知道这个技术能不能成功！”许翊没想到，他居然为此筹备了如此之久。

薄晏卿轻轻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所以我逼着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只能成功。如你所见，我现在成功了。”

许翊怆然地闭了闭眼睛：“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下个月，笙笙到大学报道之后。”

“有可能失败的，这你是知道的！”许翊喊道。

薄晏卿笑了：“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