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时闷热,可太医说我不能贪凉,我的寝殿就没放太多的冰。
李宗恪汗流浃背地坐在榻边,给我打着扇子哄我睡觉。
有人过来,悄悄跟他说:「皇上,呈元宫那位说,要见您。」
李宗恪有些心虚地觑着我,不耐烦地挥手,把来人打发走了。
呈元宫里,住着宋明嫣。
我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指甲都快把手心戳破了。
瞧我的烂记性,险些将她给忘了。
我挑李宗恪最忙的时候,带着宋明嫣去了京郊的野猫岗。
那地方阴森森地瘆人,不时响着凄厉的猫叫。
我解开她腿上的布条,露出她还未长好的血肉。
已经有几只野猫闻着味儿过来了,它们可不是病猫,没那么温顺。
宋明嫣再没有了嚣张气焰,她抱着我的腿,哭嚎着求饶。
我一脚将她踹翻在死人坑里。
「宋明嫣,你就是个窝囊废!欺软怕硬的东西!」
「小病猫那么亲人,你还抱过它,你怎么忍心杀了它?」
「当日你看着它在你手下苦苦挣扎,欺凌弱小的感觉很痛快吧?你没想过报应来得这样快,曾经被你踩在脚下的小东西,也能要了你的命吧。」
一大群野猫扑在宋明嫣身上啃咬,她拖着双腿,尖叫着往坑外爬。
「救救我,求求你了,娘娘,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
我的小猫,它不会说话,但它爬向我的那一刻,一定也很想我能救救它吧。
它犯了什么错呢,何必要遭那种罪。
它唯一的错,大概就是遇见了我。
他只是不想要我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心里抽离,随着李宗恪的背影越走越远。
他的衣角卷着风,消失在门前。
我揉揉眼睛,把眼泪化在手背上。
捡起桌上的荷包,泄愤似的把针头扎进鸳鸯的屁股上。
连枝劝我:「罢了,娘娘,别做了,熬夜伤身,到时候又该头疼了。」
我忍下哽咽,面无表情地吩咐她:「去给手上药,多余的话少说。」
我周媚鱼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我绣的荷包,李宗恪不要,有的是人要。
李宗恪说到做到,他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宋明嫣。
世间仅有一匹的流光纱,他答应过要找来给我,最后却穿在宋明嫣的身上。
南海的七彩宝珠,他说要攒够百颗给我做头面,最后也都簪在宋明嫣的发间。
我有的,宋明嫣都有。
我没有的,宋明嫣也不缺。
父亲和哥哥知道我委屈,就从塞外找了好多宝贝给我送来。
我拿起一块虎皮裹在身上,左手提着千机弩,右手拎着金箭筒。
连枝说瞧着我像活在深山老林里,有钱的野人。
我们两个笑作一团。
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怪不得母亲总说父亲是个糙人,他笨死了,哥哥也笨,送的东西乱七八糟的。」
我倒在榻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喝下去的水全从眼睛里冒出来,打湿了棉花。
连枝没了笑声,半晌问我:「娘娘若是想家了,不如请夫人进宫坐坐?」
见我不吭声,她又故作惊喜地开口:「哇,这里居然藏着一条狐尾,好软好厚实啊娘娘,做成狐裘肯定好看!」
我掐着手心,把难过全都咽回肚子里。
扭头对她笑:「你去跟他们说,给我的披风绣羊羔,还要绣小牛,再绣上成片的草原……」
我好想念塞外的风光。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