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三十八年,京都郊外医馆。
“娘子,放松些,越紧张越痛……”
罗纱碧帐内,贺清栖的脸上已是密汗涔涔。
她攥紧了身下的褥子,柳眉微皱,两腿分得更开了些。
“我要放进去了。”
女医从火上拿起炙烤过的银针,准备入穴。
贺清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忍住浑身的颤,准备迎接万蚁噬心的痛。
她一定要为卓知微生下一个健全的孩儿,哪怕再扎一千次银针。
山脚下,一阵马蹄踏踏,只见北康王卓知微红衣纵马,直奔医馆而来。
卓知微一把扯住缰绳,跨下马背,云步翩翩上了台阶。
他“砰”地一声破开闩紧的房门。
“清栖,我不要子嗣了,我们回府!”
屋内,女医,婢女跪了一地,不敢抬首。
此时的卓知微满眼猩红,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他那额间鬓发散乱,紧张的模样直叫贺清栖心紧。
贺清栖紧了紧抓在他腕上的手,声音虚弱至极:“王爷不可说傻话,你是王爷,怎能不留子嗣?”
为给卓知微诞下王嗣,贺清栖已无计可施,只能剑走偏锋寻求偏方。
纵然赌上了半条性命,但她亦所怨。
原因无它,卓知微值得。
他贵为割据一方的北康王,却连一侧妃,侍妾甚至通房都未曾纳。
十年间,只守着她一人。
男人近乎执拗而又纯粹的爱,让贺清栖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快穿者。
在确定卓知微对她的爱意值浓度和纯度达到满值时,攻略任务达成。
在最后抽身的那一刻,贺清栖却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青宝苦言规劝却敌不过一句:“他真心待我,我不能负他。”
最终青宝只留下一句:“你既愿种下恶果,自当由你亲尝。”
贺清栖知道,难以生育,是青宝给她的第一个惩罚。
前路迢迢,行此且难。
若日后自己再有不测,能为他留下一个子嗣,也能陪他岁岁年年。
可此刻,卓知微却执拗地要将她抱下山:“清栖,若要你以命换这子嗣,本王宁愿不要。”
贺清栖忍住腹间传来的剧烈痛,苍白的扯出一丝笑。
她孱弱的语气里满是坚定:“王爷,请允臣妾受完最后十针,臣妾方能无悔,若还无子嗣,那便是天意。”
卓知微知道贺清栖的性子,只能将她放下身来,眼眶竟是红了。
贺清栖跟着鼻酸,却故作轻松:“王爷,臣妾无妨,你且在门外等我等我。”
见她执拗,卓知微强忍猩红的眼,转身合上房门。
医馆门外,卓知微扯下翡翠玉牌递给身旁侍卫:“速去宫中将父皇御用的赵太医请来!”
侍卫有些担忧:“王爷,可陛下曾有令不能贸然请赵御医出宫——”
卓知微粗声打断:“若父皇责怪,自有本王担着。”
侍卫接过玉佩,匆匆下山。
主仆对话一字不漏进入贺清栖耳中,她咬紧牙关:“继续下针吧。”
她不能愧对卓知微的好。
受下最后一针后,贺清栖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浑身无力地瘫躺在榻。
模糊间她却看见一位肚子微微隆起的骄矜女子从偏房走出。
扶着她的婢女柔声一出,贺清栖的血液瞬间凝固。
“槐娘子,您肚子里怀的可是北康王的孩子,一定要小心着些。”
贺清栖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是自己听错了吧?知微没有纳妾没有通房,何来的孩子呢?
贺清栖很想瞧清那名女子是何模样,可眼皮沉沉,无法睁开。
槐娘子顿在她房门口,隔着门缝望去:“瞧着是痛晕过去了。”
婢女道:“这王妃相貌、身段都比不上娘子,若她知道娘子你已怀有子嗣,怕是会气绝身亡吧?”
“届时娘子你母凭子贵,王爷定休了她。”
贺清栖闻言浑身发麻,心犹如放在火上炙烤、烹煮。
门外,卓知微的侍卫恭敬声响起:“槐娘子,王爷已特意找来赵御医为您诊脉,请跟我移步
伴随关门声响,又是一记重锤砸下。
贺清栖这才摊开手心,指尖嵌入血肉内,已是鲜红一片。
她感受到眼角一片温润滑落,最终沉沉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她枕在卓知微的双腿上。
察觉她动作,卓知微立马挪了挪身子,将她扶了起来。
“清栖,你昏死了过去,差点吓死本王。”
贺清栖明显感觉到扶着自己肩膀那只手在微微发颤。
卓知微眼眸中尽是坦荡的深情,一如往昔,全然没有一丝不安。
偏是这样的他,骨子里都散发着真诚的他。
却欺骗了她。
贺清栖难过得身子忍不住地抖,长睫微颤,又是一行清泪。
卓知微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着贺清栖脸上的泪:“清栖,放弃吧,我舍不得你受一丝苦,你痛,我只会比你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