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与夕颜,还能回得去吗?陈迦陵攥着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独孤焚也不在意,他抱着夕颜,一步步往外走去。“你要带她去哪?”陈迦陵阴郁地开口问道。...
南楚,七月七。
夕颜薨逝。
独孤焚抱着她从神女宫中走出,脸上是悲痛到极致的茫然。
陈迦陵看着他怀中安详地像是睡着了的夕颜,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女娲族人只有生命到了尽头,头发才会变得雪白。
“她怎么了!”他像只困兽想要扑上来,却被兵将压制住,双目赤红,满是恨意。“我问你独孤焚!夕颜为什么死了?”
独孤焚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沙哑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救她?”
“独孤焚,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陈迦陵嗤笑一声,笑容悲苦又嘲讽。
“是你逼死了她,怎么救得回来?如今天底下,你都没有办法,谁能救得回来!”
陈迦陵喉咙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独孤焚流干的眼泪好似又要卷土重来,他沉闷地呼了口气,侧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女婢怀中的孩子。
这是他和夕颜的血脉,小小的一团,哭累了就睡着了。
“这是夕颜的孩子,也是南楚未来的圣女,名字叫……如初。我答应了她,日后不会再进犯南楚,让如初平安快乐地长大。”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只是他与夕颜,还能回得去吗?
陈迦陵攥着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独孤焚也不在意,他抱着夕颜,一步步往外走去。
“你要带她去哪?”陈迦陵阴郁地开口问道。
“我要救她。”独孤焚寂然开口,声音平静而果决。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她。”
陈迦陵怔怔看着他抱着夕颜走出了神女宫,瞳孔中浮现一丝迷惑不解。
是他的错觉吗?
独孤焚,与先前好似不一样了。
褪去了所有的阴鸷疯狂,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形影不离地跟在夕颜身旁时一样。
在大军返程前,独孤焚带夕颜来到了南疆女娲庙。
这是南楚一族祭祀的圣地,也是信仰所在。
以他现在通天的本领,若要救一个凡人,只是轻而易举。
可夕颜时女娲后人,是半神之体,死生他根本无法干预。独孤焚只能将夕颜放置在千年冰棺中,用灵力法术保她尸身不枯不腐。
端正肃穆的女娲石像高高肃立,身旁的五灵兽亦是活灵活现,那年他陪受封南楚圣女的夕颜来此加冕,来过这里。
那时他自小颠沛流离,半生便历尽困顿苦厄,他从不信神明。
但此刻,为了夕颜,哪怕只有一丝可能,独孤焚也不愿放弃。
他连蒲团也不要,直直跪了下去,却感觉不到膝盖磕出的疼。
“我自知满手血腥,死后定会下地狱,无颜求神明什么。可是夕颜,她是您的后代,她为了阻止我作恶,做了太多牺牲。”
蛊咒已解,想到夕颜,他不会再受剜心之痛,却时时刻刻都像是在经历那种痛苦。
“该死的人是我,绝不是她。”
女娲石像的目光悲悯和善,似在怜悯苍生,连他这个罪人也不例外,却无法对他做丝毫回应。
独孤焚满目惶然,他闭目,诚心地拜了下去。
“若您在天有灵,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救活她?”
这个世界被他毁得不成模样,若能改写,再好不过了。“若以你元神开启时空通道,一旦夕颜以身殉道的命数不同了,你便会元神俱散,再不入轮回,你果真想好了吗?”女娲叹道。独孤焚对此后果早有预料。...
暖阳晴风,紫薇花瓣瓣落。
昏暗的女娲庙中,一身黑衣的男子从早跪到了现在,衣衫上落了点点花瓣。
门吱呀一身开了,军中副将走了进来,对跪在地上的男子面露不忍道:“陛下,楚妃娘娘已经香消玉殒,您这又是何苦呢?”
跪着的独孤焚一天未进食,已是唇色苍白,却淡淡开口道。
“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副将无奈叹息一声,只好离开。庙中,独孤焚依旧麻木地跪着,他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饿。
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可察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听得殿内淡淡一声叹息。
他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女娲石像光华一闪,眼眸中渐渐有了光华。
石像启唇,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
“世间缘法,生死轮回早有定数,你又何必强求?”
独孤焚起身,久跪着的膝盖已麻木到失去知觉。殿内檀烟袅袅,女娲石像在莲座之上玉指轻拈。
“并非我强求,只是夕颜身陨之祸,皆因我一念执着。若有报应孽障,也该是应在我身上,不该是她。”
他目光恳切:“我知道,起死回生有违天道,我愿以命相换,求女娲娘娘成全!”
女娲移开目光,叹息道:“你是夕颜的情劫,亦是天道择定的人。夕颜命数如此,我也无法。”
独孤焚眸中的光黯了下去,不死心地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此间世,命数已定。”
独孤焚蹙眉问道:“此间世……是什么意思?”
“你可曾听佛家说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世界无穷尽,个人抉择不同,际遇不同,命数自然也不同。”
独孤焚思忖半晌,涩然开口道:“您的意思是说,只有其他的夕颜,命数才能被改写,是吗?”
“并非如此。”
女娲摇头道:“佛家之所以有三千世界的说法,是因命数这事,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想救夕颜,须得回到从前,你改写了夕颜的命数,其他人的命运自然也不同,届时,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便会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故而我才说,此间世,命数已定。”
独孤焚回身望向冰棺中无知无觉的夕颜,喃喃道:“那便是,我能救她了?”
这个世界被他毁得不成模样,若能改写,再好不过了。
“若以你元神开启时空通道,一旦夕颜以身殉道的命数不同了,你便会元神俱散,再不入轮回,你果真想好了吗?”女娲叹道。
独孤焚对此后果早有预料。
他早先听信白曦的话,吞下巫蛊修炼禁术,时日一久,性子便越发阴戾暴躁。
回忆往昔,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会变成那副可怖冷血的模样。
这世上,没有什么所求,不用付出代价,最可怕的是像他如今这般,背道而驰。
“我本就一无所有,有什么不能失去呢?”
独孤焚抬起眼眸,声音无比坚定。
他这卑微如蝼蚁的一生,只强求过夕颜,却害得她不得善终。
如今,他只想她活着。
别的,什么也不敢求了。
“若你改写不了夕颜的命数,亦会身陨呢?”独孤焚凄然笑道:“我亦不悔。”“真是痴儿。”女娲叹道。“只不过,此事可成可败,现世已乱,若你故去,这天下乱象又该如何?”...
“若你改写不了夕颜的命数,亦会身陨呢?”
独孤焚凄然笑道:“我亦不悔。”
“真是痴儿。”女娲叹道。
“只不过,此事可成可败,现世已乱,若你故去,这天下乱象又该如何?”
独孤焚略作思忖,低眉敛目道:“劳烦您给我一个月期限,我会将一切处理好的。”
他这条命是要偿还给夕颜的,白曦亦然。
女娲点头:“一月之后,你来此便可,至于夕颜……”
“她该身归天地,你留她亦无用。”
她一挥手,被封在透明寒冰棺中的夕颜便化作点点光华,飘散在空中。
独孤焚下意识抬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回头,身后的石像已经失了光华,与平日无异。
仿佛刚才的一番交谈,都是一场幻觉。
八月的京城,暑气渐散,秋日的凉意渐渐侵袭。
夕颜身死,独孤焚大军班师回城的消息早已传遍,身在未央宫的白曦指尖染着蔻丹,露出快意的笑容。
“陛下今日归来,娘娘可要亲自去迎?”小宫女抬头问道。
“当然。”白曦吹了吹指尖的鲜红,婉然起身。“銮驾目前到了何处?”
“回禀娘娘,已至午门。”
白曦颦眉:“那你还不早通报,赶紧启程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前值守的宫人通报道:“陛下驾到!”
独孤焚从门外进来,一身黑衣肃穆冷然,面上神情更是冷如寒霜。
“阿焚,你回来了!”白曦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缓步上前。
独孤焚未像往常般露出笑容,目光更是闪过一丝压抑和不耐。
“白曦,你说你神魂不稳,是吗?”
她心中一咯噔,脸上笑颜变得有些僵硬。
“已经好多了,陛下这是怎么了,心情如此不好?”
面对白曦虚伪的体贴,独孤焚只觉得恶心至极。
他一抬手,一道黑红色的凛冽灵力直直朝白曦面门袭去。
白曦下意识闪避,身形有些狼狈。
饶是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独孤焚这般夺命的攻击,怎会是喜爱自己该做的举措?
“朕看你不仅没有什么神魂不稳,灵力倒还精进了不少。”独孤焚身形如电,宽大的手掌牢牢捏住白曦的脖颈,力道极大。
“当年你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曦被他掐得喘不上气,眼中布满血丝:“你……你解开了蛊咒?”
分明独孤焚走前她才加固过蛊咒,夕颜现在也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闻言,独孤焚眼神一凛,手上力道越发加重。
白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神渐渐失焦,胸腔更是闷得像是要爆炸。
她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便会死在独孤焚手上。
在她失去意识前,独孤焚终是收了手,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白曦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独孤焚的本命灵器焚天绫已紧紧缠缚在她身上。那上面带着足以焚烧一切污秽黑暗的梵天净火,白曦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若非心知白曦身上还有太多需要挖掘的秘密,他真想现在就一剑杀了这个毒妇!
“朕问你,你当年给朕吃的是什么蛊,为何朕会忘对夕颜的情意?”
剑光凛冽,横在白曦颈侧。
牢狱中,陈迦陵看着忍受噬心之痛狼狈不已的白曦,声音清寒:“独孤焚,你这算什么?赎罪?”独孤焚怀中抱着小小的如初,眼神爱怜。闻言,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失落:“不是赎罪,而是完成她的遗愿。这是我欠她的太平盛世。”...
白曦痛苦地咬着牙,却又顾忌着冰冷的剑锋不敢妄动。
“是……绝情蛊……”
南疆巫族的绝情蛊下在人身上,若是那人有喜欢的人,会渐渐忘却挚爱,曾经有多喜欢,此后就有多厌恶憎恨。
“那我为何会一夜之间对你生了情愫?”独孤焚拧眉道。
白曦抿着唇忍痛,冷汗直冒:“是痴情咒……”
同样是南疆禁术。
“这两种巫蛊咒术如何解?”独孤焚忍耐着怒火问道。
“你不是已经破解了吗?”白曦讽刺一笑。
夕颜死了,独孤焚即便是破解了又能如何?
“少废话,再不说,我立刻杀了你!”独孤焚何尝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心中怒火升腾。
白曦扯了扯嘴角,神情难掩痛苦。
“我说了你便会放过我吗?”
她害死了夕颜,也再没了掣肘独孤焚的手段,独孤焚不可能会饶过她。
“既然同样是死,我为什么要说呢?”白曦阴郁地笑着,笑声凄厉而可怖。
“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绝情蛊根本无法可解。我猜,你现在身上的蛊解了,也许是因为夕颜死了吧!”白曦盯着独孤焚,目光似毒蛇般狠戾。
这也是当初她没有选择把蛊咒下在陈迦陵身上,而是独孤焚身上的原因。
她就是要让夕颜也尝尝,求而不得,被心爱之人厌弃是什么感觉!
白曦冷笑的声音仿佛一把明晃晃的刀,直戳戳的插在独孤焚心上。
蛊咒是白曦下的,可那些伤人的事,却是他自己做的。
想起夕颜临死前浑身是血的模样,他闭上双目,心口闷得喘不过气。
睁开双目,独孤焚恢复了平静,他走到白曦面前,捏住她的下颚,将一颗黑色的药丸粗暴地塞进她嘴里。
白曦来不及反应,丹丸已顺着咽喉滑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白曦瞪着愤恨的眼睛,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千万只蚁虫嗫咬,又像是有千万根细针扎在皮肤上,疼痛细密。
独孤焚冷笑一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淡淡开口道:“夕颜受过的苦楚,我要你承受千倍,万倍。所以,我不会杀你。”
他记得,十年前白曦的目光始终追随的,可是那位眼中只有夕颜的南楚君王。
既然如此,死在陈迦陵手里,应该才是白曦最想要的。
说完,独孤焚一掌震碎了她的灵丹,将人幽禁在未央宫。
废后的旨意颁布一个月后,独孤焚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了他唯一的子嗣,如初。
如初年幼,由陈迦陵做辅政大臣,与南楚两国合二为一,改年号为楚。
他铁血政策施行惯了,一时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牢狱中,陈迦陵看着忍受噬心之痛狼狈不已的白曦,声音清寒:“独孤焚,你这算什么?赎罪?”
独孤焚怀中抱着小小的如初,眼神爱怜。
闻言,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失落:“不是赎罪,而是完成她的遗愿。这是我欠她的太平盛世。”
陈迦陵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夕颜已死,他也心如死灰。若不是念及如初年幼没人护着,他根本不愿与独孤焚再有任何来往。
“白曦当年心悦你,嫉恨你对夕颜一往情深,这才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她,该怎么折磨她,我想你和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同样的,如初是夕颜的孩子,他故去之后,能托付的人也只有陈迦陵。
“你上次带走了夕颜,她如今葬在何处?”陈迦陵冷脸问道。
“我没有安葬她。”独孤焚摸了摸如初白嫩的小脸蛋,目光充满眷恋和不舍。
她有一双肖似夕颜的杏眼,水光涟涟,五官轮廓却与他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不得民间会有子肖母,女儿似父的说法。
初为人父,这是他和夕颜的孩子,他却无法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我要带夕颜回来。”
这个时候的夕颜,天真烂漫,是很爱笑的。来不及掩饰自己偷看的少年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眨了眨眼,索性撑着手臂从窗台外翻进来,稳稳地落在屋内。“我来看看你梳妆好了没有,陈迦陵的轿辇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说,你们女孩子出个门可真麻烦!”...
楚江河畔,游人如织。
一名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高大男人从人群中走过,引人侧目。
今日,在女娲庙举行南楚圣女夕颜的受封礼,许多南楚百姓都会前往观礼。
不知为何,他回到的并不是十年前他被白曦蒙骗吞下绝情蛊时。
目前,距离那改变他命运的一天还有三个月。
打开时空通道前,女娲娘娘曾跟他说过:同一时空不能出现两个一样的人。
也就是说,他不能以真正的身份出现在夕颜面前,更不能让他自己看到。
神女宫前,守卫森严。
独孤焚施了个隐身诀,跃上屋顶。
夕颜寝殿,一个少年趴在窗台上,蹑手蹑脚地探头往里看。
那是十年前的他。
那时,他还不叫独孤焚。
殿内正闭着眼眸由婢女为她描眉的夕颜感知到他的气息,睁开了双眼,示意婢女停手后,她倏然转头向外看去。
“林火,你躲在那偷偷摸摸干嘛呀?”少女的嗓音清脆悦耳,语气没有质问的意思,倒是有几分羞赧。
隐匿在屋顶上的独孤焚看到少年时夕颜清丽的面容,怔忪良久。
这个时候的夕颜,天真烂漫,是很爱笑的。
来不及掩饰自己偷看的少年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眨了眨眼,索性撑着手臂从窗台外翻进来,稳稳地落在屋内。
“我来看看你梳妆好了没有,陈迦陵的轿辇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说,你们女孩子出个门可真麻烦!”
夕颜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忘了自己本来是要质问他为什么偷看。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能直呼国君名讳,你怎么老是不记得啊。”
林火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
自从听说南楚圣女成年后要嫁给国君,他便对陈迦陵处处看不顺眼,直呼其名都算客气了。
年长的婢女早已看穿少年的心思,打趣道:“你再在这捣乱,阿颜出门就更迟了。”
林火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我不说话就是了,你们赶紧弄吧。”
独孤焚看着屋内的情景,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少年不识愁滋味。
那时他还没有中白曦的巫蛊,也未曾得知自己生父的身份,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夕颜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会不会嫁给陈迦陵为妻。
若是一切能就这样发展下去,那该有多好。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般,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迦陵。
婢女为夕颜在额心点上一抹朱砂,清丽出尘的面容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少女初长成的娇媚。让从屋外进来的陈迦陵看花了眼,目光满是惊艳。
林火清了清嗓子,刻意站到了两人中间,阻隔陈迦陵的视线。
“既然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神女宫外,白曦盛装来到夕颜身侧,目光从陈迦陵身上掠过。
“夕颜,恭喜你,即将成为南楚新一任的圣女。”
夕颜笑了笑:“你也是,以后你就是我的右护法了,我们一同并肩作战,护卫南楚!”
数次和南风长老要求成为夕颜左护法无果的林火撇了撇嘴。
他生来灵脉宽,修炼速度一日千里。
自从被夕颜力排众议求南风长老收入门下后,再也不见当初刚来南楚的狼狈模样,谁不赞他一句少年英才,偏偏神女宫不收男弟子,近水楼台的机会都不能有。
众目睽睽之下,独孤焚无法现身,只能用隐身诀远远跟在几人身后。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错过白曦在看向夕颜时,眼底那掩不住的嫉恨。
那曾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想要守护的人。那时,他怎会忍心看她零落成泥碾做尘却依然选择无动于衷……独孤焚收紧了手心,胸口发闷。受封仪式结束后,林火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夕颜,完全不给陈迦陵表现的机会。...
原来白曦竟从这么早开始,就对夕颜心存妒忌,想要对她不利吗?
当年的自己一心只关注夕颜,却完全没留意到。
独孤焚看着挡在陈迦陵和夕颜中间不停捣乱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恰逢乞巧节,夜晚有花灯会。
今夜,自己本是要对夕颜说明自己的心意,让她不要嫁给陈迦陵的。
只是因为一场意外,没能说出口。
既然要阻止夕颜以身殉道的命数,自己应该如何做呢?
独孤焚完全没有头绪。
受封仪式上,陈迦陵授予夕颜上一任圣女,也就是夕颜的娘亲荟铃,她所留下的女娲权杖,这是以女娲随身灵兽——五灵兽的脊骨所制成的。
这一柄权杖,上一世在他对南楚用兵时。
与夕颜对战中,他将其亲手粉碎。
女娲权杖是南楚圣女的身份象征,那时他有些恶毒地想着,南楚都被我踩在脚下,这样弱小的东西,有什么值得你拿命去守护?
那曾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想要守护的人。
那时,他怎会忍心看她零落成泥碾做尘却依然选择无动于衷……
独孤焚收紧了手心,胸口发闷。
受封仪式结束后,林火不由分说地带走了夕颜,完全不给陈迦陵表现的机会。
女娲庙后院,夕颜被他牵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你干嘛跑这么快啊?”
林火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心中的嫉妒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栗子,马上就要破壳而出。
“我……我有个东西,想要送给你。就当是,庆祝你今日成为南楚圣女的礼物。”那些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
“什么?”夕颜目光懵懂。
林火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手心里赫然是一只荷包。
乞巧节,若是女子有心悦的男子,便会送他一只荷包表达心意,若是男子也同样有意,便会接受荷包,然后上门提亲。
林火并非从小在南楚长大,不知这是专属于女子表达心意的方式。
夕颜自幼拘在神女宫,每日学习咒语法术,根本不知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是以根本没明白林火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她看着荷包凌乱的走线,有些疑惑。
林火表情有些尴尬。
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独孤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针脚粗犷,走线凌乱的荷包,是十六岁那年他花了大半个月亲手绣的,谁都没敢告诉。
夕颜敏锐地从他的表情中明白了些什么,微笑着有些迟疑地开口。
“难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林火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喜欢就算了。”他懊恼地想要缩回手。
手心的荷包却被夕颜眼疾手快地拿走了,她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脸上浮现一点羞涩的红晕。
“我喜欢!”
在林火诧异的目光中,她耳根都有些泛红。
“你这样用心的礼物,我自然是很喜欢的。”
林火看着眼前羞涩的少女,难掩喜悦地抿了抿唇,清清嗓子道:“你喜欢就好。”
岂止是喜欢,这个荷包,夕颜从未离身。
直至巫蛊失效,独孤焚才想起,这个丑到不行的东西是自己送给夕颜的。
整整十年,他失去了从前和夕颜相处的记忆。
夕颜死后,他也有猜测过,她对那样暴戾偏执的自己那样宽容,是不是因为喜欢。
却又会因为自我厌弃和夕颜悲悯万物的性格而怀疑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如今真真实实地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旁观过去的自己和夕颜相处。
他可以确定。
夕颜,是喜欢着自己的。
独孤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喜的是自己从来就不是一厢情愿,豪取抢夺。
悲的是自己根本不值得夕颜这样毫无保留的喜欢。
因为在将来,这份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意将会化作最锋利的剑刃,狠狠扎在夕颜的心脏,令她痛不欲生。
怪不得白曦要把巫蛊下在他身上。
看着院中眉目含羞的小姑娘,独孤焚心中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