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母怎么就半只眼睛都看不上霍司砚。
霍司砚走出来时,西装上的大片污渍尤其显眼。
宋叔早已见怪不怪,看了眼时间,霍司砚一共待了23分钟,比上次还多待8分钟。
宋叔先霍司砚一步打开车门,轻声问:“去酒庄?”
霍司砚双手扶住车门,低着头静静站了很久,直到扶车门的指节不再泛白,才疲倦地答应:“嗯。”
每次从老宅回来,霍司砚总要去酒庄喝得醉醺醺地才肯回家。
宋叔给霍司砚做司机很多年,在宋叔的印象里,霍司砚虽然只有26岁,在商业场却有着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对人总是显示出他高贵教养下的礼貌,却又夹杂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睿智冷静,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从不做没有利的事。
宋叔见得最多的就是他谈完合作后的成竹在胸。
唯一见过霍司砚表现得有所不同的,就是从老宅出来后,他那个雍容华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总能让他心烦。
每次霍司砚从老宅出来,卸下所有集团的责任,和上千人经济来源的压力,一步一步走向宋叔时,都像极了没要到糖的委屈的孩子。
尽管霍司砚极力表现得一如平常,可宋叔是能做霍司砚父亲的年纪了,一眼就能看出,他蹩脚的伪装。
宋叔也曾见过徐母偏心的模样,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儿子,要这样厚此薄彼。
夜里11点多,霍司砚才从酒庄出来。
宋叔把车稳稳地停在城郊别墅门口,从内后视镜里看似乎睡着了的霍司砚,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霍司砚却咬了咬牙,忍着头疼,声音沙哑着问:“到了?”
宋叔暗叹,每一次都以为他睡熟了,可每一次车停下来他都会醒,他似乎永远保持表面随意,实则高度警惕的状态。
宋叔转回头,礼貌地回答:“是的。”
霍司砚拿起叠放在身边的西装上衣:“明天早上8点股东大会,我们6点出发。”
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房子,想起从前温知羽在时,不管他多晚来,她都会留着灯光。
怕温知羽突然回来住,屋子里已经命人打扫干净。
霍司砚没有开灯,摸黑走进温知羽曾生活的房间。
酒精的作用使他无力地在黑暗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脑子里频繁地闪出断断续续聒噪的声音。
“当年要不是我坚持,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怎么不知道感恩呢?”
“我生不出你这种怪物。”
……
“你这样的人……”
霍司砚无助地捂着耳朵,试图隔绝这嘈杂的声音,可不管他捂得多紧,用多大力气,那些声音还是萦绕着他,像凌迟一样割在他身上。
他声音悲凉,自言自语道:“我这样的人。”
那尖利的女人声音持续在他脑海里吵嚷:“当年……”
那尖利的女人声音持续在他脑海里吵嚷:“当年……”
“我差点吓死……”
“你……站在……”
“太可怕了。”
霍司砚被这声音吵得气血上涌,拿起沾满油渍的衣服丢了出去,砸在漆黑的半空中。
他怒吼:“别说了。”
东西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尤为突兀。
窗外是皎洁的月光,可他依旧身处黑暗,因为他没有拉开窗帘,所以今夜莹白的月光,不能照进他的背上。
霍司砚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看见自己站在母亲房门前,而他的母亲,惊恐着蜷缩在床脚,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恍惚着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霍司砚站在老宅的花园里,前方是小小的霍司砚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滂沱的雨淋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霍司砚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往回走。
跟着那个小小的霍司砚,从花园走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母亲卧室。
小霍司砚光着脚,在走过的地方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霍司砚心说,母亲明早看见这泥泞,又要训他没规矩了。
绵延不绝的雷声混杂着闪电,把漆黑的夜晚渲染得好不热闹。
小霍司砚抱着一个东西,那东西也淋了雨,滴答滴答地落了一地粘稠的痕迹。
霍司砚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用脚踢了踢母亲卧室的门,稚嫩的声音呼唤:“妈妈,开门,我给你带了礼物。”
不等里面人回应,小霍司砚已经腾出来一只手打开门。
霍司砚能清楚地看到卧室内的场景。
徐母缩在床头靠近墙的那侧,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浑身发抖地看着小霍司砚。
不知道是因为闪电还是因为恐惧,徐母的脸白得瘆人。
小霍司砚咯咯一笑:“妈妈,我给你带了礼物。”
震天的响雷后紧跟着一个闪电,把房间映得亮如白昼。
借着闪电的光亮,霍司砚终于看清小霍司砚的手,他手上抱着的东西不见了,只留下满手鲜红。
借着闪电的光亮,霍司砚终于看清小霍司砚的手,他手上抱着的东西不见了,只留下满手鲜红。
霍司砚猛然一惊,那画面瞬间散去。
头像要炸裂一样疼,加上这些混乱的思绪,不停地折磨着他。
霍司砚咬紧牙关,撑着墙壁站起身,快步走进浴室,将水温调到最凉,毫不犹豫洒在头上。
清醒一些就好了,清醒了那些声音就不见了,霍司砚这样坚信着。
可若是一个凉水澡就能治愈他,他又怎么会煎熬了这么多年。
酒没有越浇越醒,声音也没有越浇越少,然而那模糊的画面却变了。
不再是黑暗的童年,而是一个抱着他说‘别怕,我在’的女孩。
那天匆匆一面,霍司砚一直把杜雨的样子代入成那个女孩,但现在他的记忆突然就清晰了。
那个女孩扎着双马尾辫,笑起来很有感染力,缺了一颗门牙,穿着男款浅蓝色短袖。
霍司砚意欲多回忆一些那天的事,头却疼得他无法思考。
不禁想起温知羽送他回来那天的安稳感。
霍司砚掏出手机,打给温知羽。
第一遍,她不接。
第二遍,她直接挂断。
第三遍,她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