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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残雪渐化。

沈宅内。

沈念安头上扎满了银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

回家不过才几日,她病越发厉害,幸好沈知画不放心赶过来,才在沈宅内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她。

大夫取下银针,语气沉重:“药石无医,不必再费工夫了。”

闻言,沈知画心霎时一紧,慌忙拉住要走的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无论多少银两我都给!”

大夫无奈叹言:“老夫行医数十载,岂是贪恋钱财之人,不如多陪陪她吧,也好让她走得心安……”

话落,大夫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沈知画红了眼眶,双手扶着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她派人去找君时延已经走了三日,但上京离江南至少要八天。

可沈念安现在的情况,根本等不到君时延。

病榻上,沈念安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长姐……”

沈知画忙拭去泪,走过去坐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长姐在呢。”

沈念安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清沈知画的轮廓。

她想说话,但头疼的让她难以张口,就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看着强忍痛苦和泪水的妹妹,沈知画再也控制不住怒意:“君时延这个混账,当初沈家就算抗旨也不该把你嫁给他!”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门,都通通都是关住沈念安的囚笼!

看着怀里枯瘦如柴的人,沈知画满心悲凉无助:“念安……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留下我一人……”

父母为救百姓亡故,丈夫战死沙场,如今仅剩的妹妹难道也要离开她了吗?

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沈念安的脸上,让她分不清此时身体和心哪个更痛。

她只能尽力回握住沈知画的手,费力的张口:“姐姐莫哭,我……不疼。”

说话间,眼泪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自己何尝想丢下她。

姐姐送走了爹娘,又送走了丈夫,现在又要送走唯一的妹妹。

她如何舍得啊……

沈知画轻轻擦去沈念安的泪,轻声问:“姐姐不哭,念安可有什么地方想去?姐姐带你去。”

闻言,沈念安黯淡眸子亮了亮,半晌后才喘着气回答:“望月湖。”

望月湖,那是儿时姐姐带她放纸风筝的地方。

沈知画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好,姐姐带你去望月湖。”

望月湖。

风拂过碧青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沈念安靠着沈知画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空中的飞鸟。

已经开春了。

许多年前的春天,她就在这里跟着沈知画放风筝。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她奉旨上京,嫁给了君时延……

忽然,沈念安苍白的脸上泛起孩童般的抗拒:“爹,娘,念安不要去上京!不要嫁人!”

沈知画知道她是病糊涂了,忍痛耐心地安抚:“念安不上京,也不嫁人。”

好一会儿,沈念安才清醒过来,眼神却一点点开始涣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看到沈知画的泪眼,她压着刺骨的疼痛,轻声开口:“姐姐再给……念安买个风筝好不好?”

沈知画强忍着心尖的顿痛,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轻轻放下沈念安,让她靠着马车门后朝不远处卖风筝的店铺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沈念安又哭了。

她不愿沈知画看着自己离开。

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

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

等沈知画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沈念安闭合着双眼。

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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