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捐献安排得很快。

快得不像在救人，更像是在处理一个麻烦。

手术定在周五。

林瓷刚结束化验，就在病房门口看到苏柔。

对方戴着帽子、口罩，眼底却透着雀跃，像是来观赏一场盛大的献祭。

“瓷瓷。”苏柔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得意，“谢谢你呀。”

林瓷没说话，坐回病床，望着窗外的天色。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救了他？”

苏柔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拉下口罩。

“一开始。”

“所以，你才急着把那只镯子抢过去戴。”

“嗯。”

苏柔笑了。

“他不是说，救命恩人戴着玉镯，他才认得出吗？”

林瓷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

“你不怕遭报应吗？”

苏柔眼里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轻轻扬起唇角。

“报应？瓷瓷，我得到了他，得到了名分，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资源和爱。”

她歪着头，笑得乖巧无害。

“那你告诉我，报应在哪？”

林瓷心脏猛地一缩，不再看她。

苏柔终于满意地起身。

“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可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呢。”

林瓷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胃里泛着一阵恶心感。

手术前夜，林瓷辗转反侧，腹部阵阵绞痛。

她不仅要给苏柔输骨髓，甚至连自己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也被他们剥夺了生存的资格。

凌晨两点，护士来给她输液。

那是术前准备，避免术中失血过多。

林瓷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灯，耳边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柔柔今天真美，我从没见过她笑得那么开心。”

“订婚照都拍好了，明天就等移植手术了。”

“林瓷那边，你安排好了吗？”

“她签字了，态度还算，配合。”

“嗯。”

霍沉舟语气微顿，“那就好，明天我就不去了，柔柔有些紧张，我要陪她。”

林瓷闭上眼，长睫微颤。

她终于确定，霍沉舟是真的把她的命，看成了一袋血，几克骨髓。

唯独不是一个人！

清晨六点。

林瓷被推进手术室。

麻醉师准备下针，林瓷却伸手挡住：“别打。”

“你确定？”医生吃惊。

林瓷点头：“我要记住今天的每一刀，每一针，每一寸......疼。”

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打了局麻。

林瓷想清楚了，她不要再逃！

她要清清楚楚地记下，今天是谁在剖她的骨，谁在偷她的命。

手术刀落下的那一刻，林瓷听见自己骨髓被抽离的声音。

她的血流进透明的袋子。

那袋子最终，将会被送进苏柔的身体里。

“别紧张，很快就好。”医生轻声安慰。

林瓷咬住嘴唇，咽下一口血腥味。

她忽然想笑。

从前说情深不寿，她不信。

现在她知道了，情深不仅会不寿，更会被活活吞进别人骨血里，当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