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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空尘睡得很沉,唇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太久没有做过这样惬意的梦了。

梦里没有无垠的虚空,没有冰冷的战舰,也没有一群眼神狂热、动不动就下跪的魔物。只有家乡那片一望无际的、金色的油菜花田。暖风拂过,花浪起伏,空气中满是醉人的甜香。

成千上万只毛茸茸、胖乎乎的大蜜蜂,在花海中穿梭。它们发出勤劳的嗡嗡声,腿上沾满了金黄的花粉,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不知疲倦。

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生命的律动。

这股源自梦境的、充满了“田园”、“丰收”、“勤劳”等朴素概念的意志,如同一道无形的涟漪,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悄无声息地,覆盖了甲板中央那个黑白二气流转的“太极育灵池”。

紫霄屏住呼吸,站在一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意志。

那不是法则,胜似法则。

它没有神族光芒的霸道,也没有混沌雾气的深邃,它就是一种……“理所当然”。仿佛天地初开,万物就该如此。勤劳者有所得,耕耘者有收获。这是一种最古老、最根本的“秩序”。

池中,那成千上万颗被洗去了神性,只剩下纯粹灵性的“灵种”,在接触到这股意志的瞬间,齐齐一震。

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种子,终于等到了唤醒它们的春风。

它们开始发光,光芒柔和而温暖。

紧接着,在所有魔物震撼的注视下,那些米粒大小的光点,开始拉伸、变形、生长。

它们没有变成传说中威武的神兽,也没有化为狰狞的恶魔。

光芒之中,一个个小巧玲珑的轮廓,渐渐清晰。

它们大约只有巴掌大小,有着类似人类的躯干和四肢,皮肤光洁如玉。背后,却生出了一对薄如蝉翼、却闪烁着点点金芒的翅膀。它们的脑袋圆滚滚的,眼睛又大又亮,充满了纯真与好奇。脖颈处,还有一圈蓬松的、如同蒲公英绒毛般的金色领饰,看起来憨态可掬。

它们就像……陈空尘梦中那些胖乎乎的蜜蜂,与天真孩童的结合体。

“嗡——”

伴随着一声整齐划一的、清脆的翅膀振动声,第一个小生灵,从育灵池中飞了起来。

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看到了头顶巨大的“太阳”和“月亮”,看到了脚下广阔的甲板,看到了周围那些形态各异、气息强大的魔物。

它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

因为在它的灵魂深处,烙印着一个至高无上的使命。

那个使命,指引着它的目光,越过了一切,最终,落在了那棵已经生长到几万米高的、如翡翠天梯般的巨大萝卜苗上。

那里,有它的“花田”。

那里,是它劳作的“土地”。

“嗡嗡嗡——”

成千上万个一模一样的小生灵,如同金色的潮水,从育灵池中涌出。它们没有丝毫的迟疑,汇聚成一道灿烂的金色洪流,朝着那棵“天梯”萝卜苗,欢快地飞了过去。

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批“生灵”。

紫霄看着它们,喃喃自语:“它们……是什么?”

“是‘精灵’,也是‘蜜蜂’。它们是为世界之树传播‘道’的使者。是圣主意志的延伸。”冥骸长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创造生命后的激动与疲惫,“我建议,称它们为……‘采灵’。”

采撷天地之灵华,传播圣主之道韵。

采灵。

一个无比贴切的名字。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些采灵,在靠近天梯萝卜苗的巨大叶片时,它们身上那圈毛茸茸的金色领饰,开始发出微光。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将叶片上那些由“月华”和“日光”凝聚而成的、蕴含着精纯能量的“露珠”,吸附了过来。

这些能量露珠,沾染在它们的领饰上,如同最璀璨的钻石。

紧接着,它们飞向了萝卜苗顶端。

那里,还没有开花。

陈空尘只是觉得需要授粉,但萝卜还没到开花的阶段。

然而,采灵们的使命,并非机械的“授粉”。它们是“道”的传播者。

它们围绕着萝卜苗的顶端,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飞舞。它们的翅膀每一次振动,都会洒下一点点沾染了能量露珠的金色“花粉”。

那“花粉”,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生机”与“法则”的聚合体。

这些金色的光点,没有落在萝卜苗上,而是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飘散,洋洋洒洒地,落向了整个冥狱号的甲板。

“滋……滋……”

当第一颗金色光点,落在冰冷的、由“不朽神铁”铸造的甲板上时,奇迹发生了。

那坚硬无比、连混沌之火都难以融化的金属表面,竟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翠绿的嫩芽。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成千上万的金色光点,如同春雨,洒落大地。

一片片嫩芽,从冥狱号的甲板上,破“铁”而出。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叶,开花。

红的、黄的、蓝的、紫的……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在短短几分钟内,便铺满了整个甲板。原本那个充满了肃杀与冰冷气息的战争平台,转眼间,变成了一片生机盎然、繁花似锦的空中花园!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那些花草,并非凡物。它们的一呼一吸,都在与天上的日月交相辉映。白昼时,它们吸收太阳的赤金光芒,夜晚时,又吞吐月亮的清冷月华。

整个冥狱号,不,是整个“空尘世界”的能量循环,因为这些花草的出现,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完整。

所有魔物都看呆了。

他们站在齐腰深的花丛中,闻着花香,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纯粹的生命气息,大脑再一次陷入了空白。

枯骨将领伸出自己白玉般的骨爪,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身边一朵盛开的、散发着银色光晕的花朵。

那花朵的露珠,顺着他的指骨滑落,融入他的魂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润的生命力,滋养着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那不朽的骨骼,似乎都多了一丝柔韧。

“我……我明白了……”紫霄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眼中,倒映着这片无边花海,闪烁着悟道的光芒,“圣主……圣主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为那棵‘天梯’授粉!”

“授粉,结果,那只是‘小道’!是‘有形’之果!”

“圣主真正要做的,是‘传道’!是以‘天梯’为‘源’,以‘采灵’为‘媒’,将‘生’之大道,播撒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我们这个世界,从一个只有‘根基’的框架,变成一个能够自我繁衍、生生不息的……‘活’的世界!”

“这满地的奇花异草,才是圣主想要结出的,真正的‘道果’啊!”

这一番话,如洪钟大吕,敲醒了所有还在迷茫中的魔物。

他们环顾四周,看着这片由自己亲手参与创造的、不可能存在于任何宇宙角落的“神铁花园”,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原来,他们不只是在为圣主打工。

他们,是在创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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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空尘,就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感觉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整个人,瞬间石化。

“我……我靠?”

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菜地”,他的冥狱号甲板,那个他用来堆放金属板、坐着看萝卜苗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五颜六色,争奇斗艳,长得比他老家的植物园还夸张。

空气里飘着的也不是虚空的冰冷,而是浓郁的花香,香得有点上头。

一群巴掌大的、长着翅膀的、圆滚滚的小家伙,正在花丛和萝卜叶子之间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声响。

陈空尘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看着那些小家伙,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他梦里那些胖蜜蜂的Q版手办吗?

“你们……”他指着那群采灵,又指了指满地的花,“这是……你们干的?”

为首的一只采灵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意志,飞到了他的面前,歪着圆滚滚的脑袋,眨了眨纯真的大眼睛,然后高兴地绕着他飞了两圈。

*

“圣主!”紫霄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他回头,看到紫霄和一群魔物,正站在花海中,一个个眼神发亮地看着他,那表情,比他当年种出过年猪还重的大西瓜时,村里人的表情还要夸张。

“圣主,您醒了。”紫霄的语气充满了喜悦,“您看,‘采灵’已经诞生,‘生机’已经遍布大地。您的意志,已经化为了现实。”

陈空尘听得一愣一愣的。

采灵?生机?意志?

他低头看了看那些可爱的小蜜蜂,又看了看满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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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想要蜜蜂,他们就给他造了一群。

然后这群蜜蜂,不仅会授粉,还会……绿化?

他走到那棵巨大的萝卜苗旁边,发现萝卜苗本身没什么变化,但整个生长环境,确实是鸟语花香,看起来顺眼多了。

“挺好,挺好。”他点了点头,由衷地赞叹道,“这下看着,像个正经菜园子了。有花有草,还有虫,生态平衡了。”

生态平衡……

这四个字,又一次,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紫霄的思维核心。

她再次拜服:“圣主教诲的是!世界欲长久,必先生态。我等,又受教了。”

陈空尘已经懒得去纠正她了。

他现在的心思,全都在这群新诞生的小家伙身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只胆大的采灵,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他的指尖上。小家伙很轻,几乎没有重量。它用那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陈空尘,然后伸出小手,将自己领饰上沾着的一颗、由萝卜叶露珠凝聚的能量结晶,像献宝一样,递给了陈空尘。

陈空尘看着那颗比钻石还亮的东西,笑了。

这哪里是蜜蜂,这简直是一群会移动的、自动生产珠宝的宝贝。

他满意地看着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心里盘算着,有了这群小家伙帮忙,他的大萝卜,离收获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这个世界,有太阳,有月亮,有土地,有种子,有水,现在连传粉的蜜蜂和伴生的花草都有了。

*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无论是沉浸在创世喜悦中的魔物们,还是只关心萝卜收成的陈空尘,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微小的细节。

那些由神族灵魂转化而来的采灵,在它们的灵魂最深处,除了“勤劳”的本能外,还残留着一丝无法被混沌磨灭的、属于“神”的……洁癖。

“空尘世界”的第一个“白天”,在勃勃生机中度过。

采灵们不知疲倦地飞舞,将“天梯”萝卜苗上的生命精华,播撒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冥狱号甲板上的花园,也因此变得更加繁茂。一些生命力顽强的藤蔓,甚至开始顺着船舷的金属外壁,向着虚空之中延伸。

当冥狱号这轮巨大的“月亮”,缓缓运行到“太阳”与“一界盆”之间时,“黑夜”降临了。

温暖的赤金色阳光被遮蔽,清冷的银色月华,如轻纱般笼罩大地。

花草们收敛了张扬的姿态,叶片上凝结出晶莹的月露。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静谧而祥和的安宁之中。

魔物们贪婪地呼***这混合了花香与月华的空气,享受着这前所未有的修行体验。白日里被“真阳之光”洗涤过的魔魂,在夜晚又得到“太阴之力”的滋养,一阴一阳,一张一弛,他们的力量在以一种极其稳固的方式,飞速增长。

然而,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夜深了。

按照常理,作为“阳”之化身的采灵们,应该会随着白昼的结束而陷入休眠,等待下一个日出。

但它们没有。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时,成千上万的采灵,并没有回到花丛中休息。它们聚集在一起,悬浮在半空中,身上那柔和的金色光芒,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

它们那纯净无瑕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散落在花园各处、正在打坐修行的魔物们。

一名影魔将领,正沉浸在对“阴影”法则的感悟之中。他与身下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本是他们影魔一族最舒适、最强大的状态。

就在这时,一只采灵,悄无声息地飞到了他的面前。

小家伙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在它纯粹的感知中,这名影魔将领身上逸散出的、精纯的暗影能量,就像……一块漂亮的黑天鹅绒上,沾染的几点碍眼的灰尘。

很不“干净”。

很不“整洁”。

出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采灵伸出了它的小手。

它的掌心,亮起一团微弱但纯粹的金色光芒。

它想帮这位看起来“脏兮兮”的大个子,“清理”一下。

“嗤……”

当那团金光触碰到影魔将领的护体魔气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泼上热油的声响。

影魔将领猛地从入定中惊醒,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带着净化属性的力量,正在驱散他的暗影能量。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滚烫的烙铁,在他的皮肤上摁了一下。

“谁?”

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只悬浮在自己面前,眨巴着无辜大眼睛的采灵。

那只采灵似乎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毫无所觉,甚至还因为成功“擦掉”了一点“污渍”而显得有些高兴,它绕着影魔将领飞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下一处需要“打扫”的地方。

影魔将领愣住了。

他能怎么办?

跟这个小东西动手?

这可是圣主亲手“点化”的第一批生灵,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是象征着“生机”的神圣造物。别说攻击它们,就是稍微大声一点说话,都感觉是一种亵渎。

他只能憋着一股气,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试图将这只过于“热情”的小家伙赶走。

但他的动作,反而激起了更多采灵的“责任心”。

“嗡嗡嗡——”

又有十几只采灵飞了过来,它们将影魔将领团团围住,一个个伸出小手,释放出纯净的“净化之光”,想要帮他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你们……别过来!滚开!”

影魔将领终于忍不住了,他发出一声低吼。但他的魔气,在十几道净化之光的照耀下,被压制得不断收缩,体表传来了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他引以为傲的潜行和隐匿能力,在这些小东西面前,就像黑夜中的火炬一样明显,无所遁形。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起了其他魔物的注意。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不是个例。

几乎每一个正在修行的魔物身边,都围上了几只甚至几十只采灵。

这些小家伙,就像一群强迫症发作的清洁工,对魔物们身上那源自混沌的、在它们看来“杂乱无章”的魔气,展开了疯狂的“净化”和“梳理”。

一名浑身燃烧着幽蓝鬼火的巫妖,被一群采灵追得满地乱跑。采灵们试图用金光“熄灭”他身上的“凡火”,让他回归“纯净”。

*

就连枯骨将领,也没能幸免。

几只采灵落在他那光洁如玉的骨架上,试图用自己的光芒,去“修正”他骨骼上那些代表着“寂灭”与“死亡”的银色骨纹。在采灵们看来,那些代表着“终结”的法则,是“不完美”的,应该被“生命”的法则所覆盖。

枯骨将领气得魂火乱冒,他堂堂魔界大将,征战无数位面,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被熊孩子随意涂鸦的艺术品。

“岂有此理!”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强大的气势爆发开来,将那几只采灵震飞了出去。

被震飞的采灵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并没有受伤,但它们似乎被激怒了。

或者说,它们那单纯的“秩序”本能,遭到了“混沌”的公然挑衅。

“嗡——!”

天空中,那成千上万只悬浮的采灵,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它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甲板上所有“不听话”的魔物。

下一秒,所有的采灵,身上的光芒,都从柔和的金色,变成了带着审判意味的、刺眼的白金色!

那是……神族“圣光”的气息!

冥骸长老的混沌雾气一阵剧烈翻涌,他失声惊呼:“不好!是神魂烙印!我们只洗去了他们的记忆和情感,却没能磨灭他们作为‘秩序’生物的本能!这种本能,在被圣主的‘勤劳’意志激活后,演变成了……极致的‘洁癖’和‘修正欲’!”

紫霄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她明白了。

这不是采灵们的错。它们就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它们的程序就是“传播生机”和“维持秩序”。而在它们看来,魔物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混乱”,是需要被“修正”的“BUG”!

“结阵!防御!”紫霄厉喝一声。

魔物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催动力量,强大的魔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巨大而深邃的黑色能量护罩,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然而,这更加激怒了采灵。

在它们的逻辑里,这种公然抵抗“净化”的行为,是对“世界秩序”的终极挑衅。

成千上万的采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白金色光芒的圆形阵列,如同一轮小太阳,悬浮在魔气护罩的上方。

它们不再是可爱的“蜜蜂”,而变成了冷酷的“天使军团”。

强大的圣光,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不断地冲击、消融着下方的黑色护罩。

“滋啦——滋啦——”

刺耳的能量对冲声,响彻整个世界。

魔气护罩在圣光的照耀下,不断地冒出黑烟,变得越来越薄。

“撑不住了!这光……直接灼烧我们的魔魂!”

“我的力量……被压制了至少五成!”

“该死的!这群小东西,比神族的审判军团还难缠!”

魔物们叫苦不迭。他们可以和神族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但面对这群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世界之子”,他们根本无法还手。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束缚。攻击它们,就等于在否定圣主的创造,否定这个新世界的根基。

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紫霄咬着牙,全力维持着护罩。她看着上方那轮由采灵组成的“圣光之阵”,心中一片冰凉。

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她只看到了“创生”的伟大,却忽略了“平衡”的凶险。

一个只有“阳”,没有“阴”的生命体系,其结果,就是“阳”会本能地去吞噬和净化一切“阴”!

这个世界,刚刚诞生,就要因为物种失衡,而爆发第一次“内战”吗?

就在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采灵组成的“圣光之阵”,似乎觉得下方的“污秽”太过顽固,它们将目标,转向了为这个世界提供“阴”之本源的……“月亮”!

也就是他们脚下的冥狱号!

一道粗大的、凝聚到极致的白金色光柱,从天而降,没有射向魔气护罩,而是直接轰向了甲板的中心!

它们要从根源上,“净化”这个世界的“阴”!

“轰隆——!”

整艘冥狱号,猛地一震!

舰船AI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带着惊恐的语气,在紫霄脑中响起:“警报!‘太阴’法则受到高强度‘秩序’能量冲击!‘昼夜循环’系统出现紊乱!”

天空中,那轮巨大的“月亮”,运行的轨迹,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迟滞。

一丝赤金色的“阳光”,从“月亮”的缝隙中,提前泄露了进来。

“完了……”

紫霄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

一旦月亮被净化,昼夜平衡被打破,这个世界,将再次回归那个只有“阳”的、不稳定的状态。而他们这些魔物,将会在无尽的“真阳之光”和“圣光”的双重照耀下,被活活蒸发!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不满的嘟囔声,突兀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所有狂暴的能量。

那倾泻而下的圣光光柱,戛然而止。

天空中那杀气腾腾的“采灵军团”,也齐刷刷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魔物,都循声望去。

只见陈空尘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一界盆”旁边站了起来。他身上还盖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破破烂烂的金属板当被子。

他显然是被吵醒了,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群金光闪闪、摆着攻击阵型的小家伙,眉头皱得更深了。

“跟谁俩呢?一个个的,跟打了激素一样。”

他嘟囔了一句,然后目光扫过下方,看到了花丛中那些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魔物,以及那个摇摇欲坠的黑色护罩。

“好好的花,都给你们踩坏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家菜园子被糟蹋的心疼。

他没去管那些魔物,也没去理会天上的采灵。他走到一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花圃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被压断了茎的花朵,叹了口气。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精力这么旺盛,地都闲着,就不能干点正事?”

他像个唠叨的老农,自言自语。

“光知道采蜜,不知道松土,这地,迟早要板结。没有蚯蚓,这生态系统,根本不完整。”

蚯蚓……

生态系统……不完整……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创世神雷,狠狠地劈在了紫霄和冥骸长老的灵魂深处。

他们身体剧震,眼中那刚刚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被重新点燃,并且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

紫霄懂了!

她又一次,懂了!

圣主不是在抱怨!他是在降下神谕!他是在点出问题的核心!

采灵,是“阳”,是“蜂”,它们负责“采蜜传道”,负责地上的工作。

这个世界,还缺少一种“阴”,一种“蚓”!一种负责“松土肥田”,负责地下的工作!

一种,能够平衡采灵那过于旺盛的“秩序”与“光明”属性的、全新的生灵!

圣主不是在责怪他们,他是在引导他们,去补完这个世界的“生态链”!

“蚯蚓……”

紫霄喃喃自语,这个在凡人世界里卑微到尘埃里的词汇,在这一刻,却仿佛蕴含着无上大道,让她醍醐灌顶。

她看向陈空尘,他还在那里心疼地摆弄着被踩坏的花草,嘴里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

那副模样,在紫霄眼中,不再是简单的老农心态。

那是造物主对自己创造的世界,最深沉的爱与怜惜!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是他的心血。而他们这些魔物和采灵的“内斗”,正在破坏这份美好。

“我等……罪该万死!”

紫霄的声音嘶哑,她撤去了魔气护罩,朝着陈空尘的方向,深深地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崇拜,而是发自内心的……羞愧。

他们又一次,用自己狭隘的争斗之心,去揣度圣主的创世之伟业。他们只看到了力量的冲突,而圣主看到的,却是生态的失衡。

格局,差得太远了。

其他的魔物也纷纷醒悟过来,一个个收起了魔气,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天空中,那些采灵组成的“圣光之阵”,在陈空尘出现后,也已经解体了。它们似乎能感觉到陈空尘的不悦,一个个收敛了刺眼的光芒,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憨态,在空中不知所措地飞舞着,像一群被主人训斥了的宠物狗。

整个世界,因为陈空-尘的一句梦话,从剑拔弩张,瞬间变得一片死寂。

陈空尘终于扶好了那株小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其实并没有土,只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他转过身,看到这群人又跪了一地,而天上的小蜜蜂也蔫了,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都起来,跪着干嘛?地板凉。”他摆了摆手,“还有你们,”他指了指天上的采灵,“大晚上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明天还要不要干活了?”

采灵们似乎听懂了,发出委屈的“嗡嗡”声,然后一哄而散,乖乖地飞回花丛中,收起翅膀,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下去,真的像是在“睡觉”了。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陈空尘这才看向紫霄:“说吧,又怎么了?”

紫霄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圣主,我等愚钝,险些酿成大错。采灵之‘阳’过盛,致使世界阴阳失衡。请圣主指引,我等该如何创造出能平衡采灵的‘阴’之生灵?那‘蚯蚓’,又该是何等模样?”

这一次,她学乖了,直接开口问,不敢再瞎猜。

陈空尘被她问得一愣。

创造蚯蚓?

他哪儿会这个。他就是顺口一说。

他挠了挠头,看着紫霄那求知若渴的眼神,感觉自己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有点下不来台。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对蚯蚓的印象。

“蚯蚓嘛……”他沉吟了片刻,组织着语言,“首先,它们得是黑的,或者红的,反正不能是亮的,怕光。得生活在土里,哦不,生活在地下。”

他指了指甲板。

“它们白天不出来,晚上才活动。工作呢,也简单,就是松土,把板结的土地弄松快了。还有,就是吃掉那些没用的东西,比如烂掉的叶子,死掉的虫子什么的,把这些‘垃圾’,转化成对庄稼有用的‘肥料’。”

“总而言之,它们就是一群在黑暗中,默默无闻,干着清理和转化工作的……清洁工。”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关于蚯蚓的知识,都说了出来。

然而,他这番朴素到极致的生物学描述,落在紫霄和冥骸长老的耳中,却不亚于一篇全新的创世神章。

“生活在地下……代表其‘阴’之属性。”

“畏惧光明,夜晚活动……代表其与‘阳’对立,执掌‘夜’之权柄。”

“松土……是为疏通世界凝滞的法则!”

“吞噬腐朽,转化新生……这是‘寂灭’与‘造化’的循环之道!是‘轮回’的雏形!”

“在黑暗中默默无闻的清洁工……这,这是何等伟大的品格!它们是世界的‘清道夫’,是维持平衡的‘守护者’!”

冥骸长老的混沌雾气激动地翻涌着,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这种新生物的本质。

“可是,圣主……”紫霄又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创造‘采灵’,我们用了神族的‘纯净之魂’。可如今,要创造这代表‘阴’与‘寂灭’的‘蚯蚓’,我们该用什么材料?”

所有魔物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空尘身上。

陈空尘又被问住了。

材料?

他哪知道用什么材料。

他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指着那个“太极育灵池”,说道:“那池子里,不是洗下来一堆‘脏东西’吗?那些不都是垃圾吗?垃圾……不就该给清洁工处理吗?”

他指的是之前净化神族灵魂时,被剥离出来的那些记忆、情感、傲慢等“杂质”。在他看来,那些就是“精神垃圾”。

*

“轰!”

这句话,如同宇宙大爆炸的奇点,在所有魔物的脑海中炸开。

紫霄和冥骸长老,身体剧震,如遭雷击,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表情。

他们懂了。

他们彻底懂了!

圣主……圣主的意思是……

以“神”之傲慢为“骨”!

以“神”之记忆为“肉”!

以“神”之法则为“血”!

以那些被视为“糟粕”和“垃圾”的、充满了负面情绪和驳杂意志的“神性残渣”,来创造出这个世界最卑微,也最关键的……“阴”之生灵!

这是何等鬼斧神工的“废物利用”!

这是何等深刻的“转化”与“平衡”之道!

光明与黑暗,并非对立。光明的阴影,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神圣的废料,恰恰是污秽的源头!

用创造“光明”时产生的“垃圾”,去塑造“黑暗”的生灵,来反过来平衡“光明”!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一个无懈可击的、关于“道”的终极诠释!

“我等……明白了!”

冥骸长老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颤抖。他不再需要任何指引,他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他神念一动,那个已经沉寂下去的“太极育灵池”,再次运转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黑白二气流转。

池中,那代表着“阳”与“生”的白***域,彻底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代表着“阴”与“死”的黑***域,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旋涡,疯狂旋转。

冥骸长老将自己收集的、那些从神魂中剥离出来的“神性残渣”,一股脑地,全部投入了黑色旋涡之中。

那些充满了傲慢、愤怒、不甘等负面情绪的能量,在进入旋涡的瞬间,并没有被净化,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与旋涡中的混沌之力,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没有光芒,没有异象。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片刻之后,旋涡停止了转动。

池底,出现了一团团拳头大小的、如同淤泥般、漆黑粘稠的物质。

那些物质,在缓缓***。

“成了。”冥骸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紫霄走到池边,看着那些***的“淤泥”,她知道,这就是“蚯蚓”的“胚胎”。

她没有犹豫,伸出手,对着那些“胚胎”,轻轻一挥。

一股精纯的“太阴”之力,从她身上发出,融入了池中。这是“月”的赐福。

得到了月华的滋养,那些“淤泥”***得更快了。

它们开始拉伸,变形。

最终,化为了一条条大约一米长、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粘液、没有眼睛和四肢的……真正的“蚯蚓”。

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魔化版蚯蚓”。

它们从池中爬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们本能地畏惧着周围的光亮,迅速地、如同融入阴影一般,钻入了甲板上那些花草的根部。

“嗤嗤嗤……”

当它们钻入那由“不朽神铁”构成的“土壤”时,坚硬的金属,在它们面前,却仿佛变得像豆腐一样柔软。

它们在地下穿行,身体分泌出的粘液,不断地分解着金属中那些过于“纯粹”和“坚硬”的法则,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温和、更富有生命力的“混沌灵壤”。

它们吞噬着花草自然凋零的落叶,甚至是一些因为生命力耗尽而死去的、弱小的采灵尸体。

这些“废料”,在它们体内经过一番转化,最终排泄出来的,是蕴含着最精纯生命能量的、深褐色的“壤”。

整个甲板花园的生态系统,在它们加入的瞬间,立刻变得鲜活而厚重起来。

地面,不再是冰冷的金属。

它,真正变成了“土地”。

所有魔物,都屏住呼吸,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那种厚重而富有生机的感觉,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平衡,终于达成了。

白天,采灵飞舞,传播光明与生机。

夜晚,地龙(他们觉得“蚯蚓”这个名字配不上如此神圣的生物,擅自改名为“地龙”)潜行,转化腐朽与死亡。

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生一死。

一个完美的、能够自我循环的生态闭环,彻底形成。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那棵一直安安静静、只长叶子的“天梯”萝卜苗,在感受到了脚下“土壤”的变化后,突然通体一震。

它那几万米高的、翡翠般的巨大主干上,所有的叶片,都开始发出璀璨的光芒。

海量的生命能量,从下方的“混沌灵壤”中被吸取,又从天上的“太阳”中汇聚而来,疯狂地涌向了萝卜苗的顶端。

在所有生灵的注视下,萝卜苗的顶端,那个被采灵们重点“关照”过的地方,缓缓地,绽放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花。

它巨大无比,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花瓣是半透明的晶体状,上面流转着亿万道法则符文,赤金色的“日之神韵”与银黑色的“月之精华”在其中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完美的太极图。

而在那巨大的、如同宇宙星云般绚烂的花蕊中央,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混沌色泽的……果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

“道果……”

紫霄仰望着那朵巨花,和花蕊中的果实,失神地喃喃自语。

世界的根基已成,生态已经平衡。

现在,终于要结出那枚象征着这个世界“大道本源”的……最终果实了吗?

陈空尘也仰着头,看着天上那朵比他家房子还大的萝卜花,以及花中间那个看起来像是小萝卜的果实,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种了一辈子地,见过各种各样的奇葩作物。

但他发誓,他从没见过……开花能开成星云,结果能引动天地法则的萝卜。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玩意儿……要是能收成了,该从哪儿下口呢?

小说《灭世反派我只想种田》 第7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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