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销声匿迹。
裴沉安轻拭周念意眼角的泪水。
“别担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脸颊的温热传来,周念意眼眶酸涩,再也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可碰到裴沉安手腕的一刹那,她分明察觉出那表冰冷的触感,不是她以前在供销社买的那一只。
这只表,是林雯雯在他生日送的,外国货。
上个月,军区才严肃警告过,警惕男女作风不正的问题。
裴沉安宁愿冒着被人举报的风险,也不肯脱下林雯雯送的手表,真是,情深义重啊。
窗外忽然下了雨,雨水似乎要透过玻璃,将湿冷的潮意裹挟进来。
她冷得打了个寒颤:“沉安,我好冷。”
不是皮肤上的冷,是心冷。
可她懦弱得连一句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将无数痛楚和酸涩吞进喉咙,化成一句模棱两可的“好冷。”
这夜,裴家开足了暖气,裴沉安搂着周念意睡了一夜。
红烛高燃,新添置的鸳鸯喜被,却怎么也焐热不了她冰冷的心。
第二天,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周念意早早起来洗漱梳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愣住了。
身形消瘦,皮肤毫无血色。
尤其是那双温柔沉静的眸,如今写满了疲惫。
曾经,她分明也是宛如夏花,灿烂明媚。
只是死亡次数太多了,恐惧如同藤蔓般缠上心脏,怎么也挥之不去……
周念意在化妆箱里翻了许多,才找出一盒许久不用的胭脂,给自己添上几分气色。
化完妆,她又穿上高领毛衣。
她不想在这个重要日子,让裴沉安看到这些丑陋的疤痕。
书房里,裴沉安的座机响个不停。
周念意怕是军区领导有事找他,便劝道:“还是先接电话吧,我没事的。”
裴沉安干脆把座机线拔了:“谁也不能打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正是这一份独属于周念意的宠爱和特权,让她沦陷,无数次选择留在他身边。
倏然,一阵晕眩感袭来。
死亡次数多了,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差。
周念意强撑着站起时,瞥见他穿军大衣的身影僵住,痴痴地盯着窗外的一个背影。
冰天雪地里,是飘飘起舞的窈窕背影,林雯雯。
周念意凝在原地,喉间阵阵苦涩:“沉安,你在看什么呢?”
裴沉安收回视线:“看天气呢。”
周念意眼睫一颤,望向裴沉安。
可他神色如常,就连那抹情深意切的眸子,也如平常一般。
系统的警告再次浮现在周念意的脑海,她情不自禁上前,牵住他僵硬的手:“沉安,我很久没听你说爱我了。”
感受到周念意的不安,裴沉安和她十指相扣,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耐心哄她。
“念念,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供销社门口。
裴沉安松开周念意的手:“等我一下。”
说完他径直离开。
是去取他们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了吗?
周念意冷得裹紧了大衣,忽然瞥见他推来的自行车后座被人调高了。
她也没多想,等了会儿,却见裴沉安已经从店里出来。
手扶在林雯雯的腰间说笑,仿佛一对璧人。
感受到周念意的视线,裴沉安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去,声线有些不自然。
“浅浅和我们顺路。”
林雯雯柔柔一笑:“周姐姐,我来蹭个车,一起挤挤回去,你不介意吧?”
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可裴沉安已经把她带至车前,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脖颈上的疤痕又开始痛起来,宛若扼着喉咙,无法呼吸。
周念意紧紧攥着衣服,才强迫自己开口:“没关系。”
林雯雯笑了笑,径直坐上后座。
两个女人一起挤在后座,周念意刚想说点什么,却发觉林雯雯坐在高了许多的后座上,脚却刚好悬空。
而她比林雯雯矮半个头,费尽全力,鞋才不会垂地。
寒风凛冽,周念意从头冷到脚。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行车后座被人调高了。
心痛之余,车停在了国营商店门口。
店长连忙笑着迎上来:“裴团长,我们特地按照您的要求,把第一批苏联进口的手风琴留下了。”
说着看向林雯雯:“知道裴夫人是文工团的团花,我们留了最漂亮的一个。”
短短两句话,却如晴天霹雳,震得周念意脸色煞白。
裴沉安已经在外宣布林雯雯是他的夫人,还给她送东西了?
那她这个妻子,又算什么?
“你胡说什么!?”
裴沉安瞥了眼林雯雯,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解释道。
“文工团演出有需求,我只是帮雯雯一个忙而已。”
周念意僵硬地看向裴沉安,乍然咳嗽起来,一片殷红从嘴角滴落。
她浑身僵住了。
死亡的后遗症,更严重了。
第一次,利刃刺穿了她的心脏,从此她便患上心悸。
第二次,她被绑在大兴安岭的森林里,便开始畏寒……
这具躯体,早已千疮百孔。
她强撑着想站直身体,眼前却阵阵发黑,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闭上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裴沉安惊慌失措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