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方都有脏衣服,臭袜子藏在沙发的缝隙,找到了一只,另一只找了半天发现在昨天穿的鞋子里。
饭粒子硬邦邦地黏在锅里。明明说了好多遍,吃完的锅要马上泡水。
满眼都是忙不完的活。
管了大半辈子,我不想管了。
我回房间,空调遥控器就扔在床上。
我试探地摁了电源键,空调开了,冷风吹出来。
没有异响,空调好好地在运转。
我突然想笑。
这是我第一次开空调,以前不管多热,只要我一个人在家都不能开空调。
刘建伟说我不会开,只会瞎弄,弄坏了换个空调要大几千。
我去问我儿子,我儿子不耐烦地说:“妈,以前没空调的时候你怎么过来的,怎么现在一定要开空调呢。你知道电费有多贵吗?”
后来我就不问了。
但我心里想说,他们只要在家,空调就从早开到晚,没人说电费贵。
孙子怎么摁那个遥控器,他们都乐呵呵地在旁边看,没人说空调会坏掉。
我观察了好多年,明明只要摁下电源键,空调就会运转。
但我习惯了不和他们争执,所以从来都不说。
热得难受了也就开个小电风扇吹吹脸。
原来开空调这么容易,制冷效果这么好。
满身的汗一下子就干了,我就坐在空调底下一张一张翻存折。
我想离婚。
就算离婚也要有钱。
邻居家媳妇闹离婚的时候就说财产要一人一半。
我觉得我和刘建伟也要一人一半。
存折的钱我拿一半,其他的钱,宅基地,田,家里养的牲畜我都不要。
儿子也不要,这么大了,也自己成家了。
孙子也不要,孙子是他们刘家的命根,我争不过也不想争。
我自己拿一半钱,我要出去住,顺便治治病。
女人那里的病,医生说叫宫颈。
我妈因为这个死的,大姐上个月做了手术,把整个属于女人的地方都给拿掉了。
我在医院照顾了一个礼拜,刘建伟天天指桑骂槐地说我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现在这个病找上了我,我不知道指望谁,只能拿点钱自己给自己治。
医生说我有可能会死。
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
我妈生了姐妹四个,我排老三。
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小脸揪着乍看就是个苦着脸的小老太。
有些事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我这张没舒展过的面皮。
家里太穷了,赚工分的年代,家里有四个女儿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身体又不好,我爸找半瞎的郎中抓中药,一碗一碗灌下去,流的血都透着苦味。
乡下的孩子在田垄上疯跑,疯叫,我孤零零坐在昏暗的房间,吹不了一点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