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说我爸妈养了个金疙瘩,风吹不得,太阳晒不得。我妈总是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我自己缩在那,不敢看旁人。
小妹的学费,又成了我的医药费。
我小妹倒不在乎,她性格和我们家的任何人都不像,爽利又麻溜。
我爸妈没生儿子抬不起头,都靠我小妹和人家硬犟。
那时候过年,村长挨家挨户去蹭饭,我家最穷,最好的菜就是一条红烧鱼。
村长吃的只剩鱼头鱼尾和鱼刺。
就算这样,我爸妈也不舍得倒掉,第二天就有香喷喷的鱼冻。我们都挺开心,只有小妹气得面红脖子粗。
“我们一家6口人,三个病殃殃地歪在那,一年到头吃不到一块肉。”
“他倒好,一来就给吃光,也不见平日给什么好处。”
“我不服,我找他理论去!”
谁都拦不住愤怒的小妹,小妹穿着旧袄子在村长家门口打滚,村长捱不住,掂量出一块大肥肉。
小妹拿回来,又催我妈炼了油,巴巴给村长送了大半海碗。
村长也不气了,直说这小姑娘灵得很。
后来,小妹成了我们家的保卫神,所有人都站在小妹身后,看着矮小的她强硬地应付每一个上门找茬的人。
别人都说,我小妹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
可是啊,最有出息的小妹被我给拖累了。
每每我爸攒了点钱,我都正好生场病。
小妹的学费一拖再拖,我在家缝补着衣服想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小妹总说,刘建伟就是欠收拾,当这么多年夫妻怎么就不能强势一点。
我都笑。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计较这些干嘛呢。
刚嫁人的时候,他不这样。虽说算不上什么温柔小意,但是下工回来还记得带上一些路边的鲜果。
后来他爸妈病得重了,人渐渐瘫了。
两个老的就这么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
他问我能不能在家照顾两个老的。
我那时候在服装厂上班,钱不多,但有的攒。
为了那两个老的,我一咬牙辞了工作。
一照顾就是20年。
他态度也变了。
他嫌弃家里臭烘烘的,嫌弃赚的钱不够花的。
嫌弃到家半天饭菜还没端上来,还嫌弃每天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菜。
两个半瘫的老人要翻身,要擦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屎啊尿啊就弄在身上。
我照顾完这个照顾那个,面对他的冷脸,我累得不想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送走两个老的,我生孩子留下的病根也显露出来。
每到阴天,浑身都彻骨地疼。像是那些雨变成鳝鱼,在骨头缝里游来游去。
没了两个老的,屋子空得吓人。
我愁苦着脸给自己贴膏药,刘建伟抽着烟说我装腔作势卖可怜。
我不争辩。
大声说几句话我就要把心肺咳出来,最后难受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