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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四年的寒冬,长乐宫如同冰窖,比冷宫更添几分死寂。

沈清容裹着单薄的旧宫装,蜷在硬板床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丝竹宴乐之声——那是新晋贵妃的荣宠,映衬着她这废后的凄惶。巫蛊厌胜,图谋弑君……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十年夫妻,辅他登基,稳他朝堂,最终换来的,是一杯御赐毒酒。

脚步声传来,不是宫人,而是带着甲胄的冰冷。殿门开,内侍监高德胜手捧描金漆盘,白玉酒壶温润,却透着森然死气。

“皇后娘娘,陛下赐酒。念及旧情,特恩典,留您全尸。”

旧情?沈清容心底一片荒芜。她缓缓坐起,目光扫过鸩酒,竟觉解脱。这吃人的宫廷,负心的君王,她倦了。

指尖即将触到杯壁的刹那——

“轰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宫殿剧烈摇晃,梁柱呻吟,瓦砾坠落!窗外夜空被扭曲的强光撕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恐怖的吸力席卷而来!

“地龙翻身!”高德胜尖叫抱头,漆盘打翻,毒酒泼洒。禁卫乱作一团。

沈清容在摇晃中扶住墙壁,惊骇地望着那非自然的裂口。不甘如同野草疯长!凭什么她含冤赴死?凭什么他高坐明堂?

混乱中,她目光锁定殿外那个因突变而惊愕的明黄身影——萧景珩!

恨意滔天!

死,也要拉他一起!

用尽毕生力气,沈清容如同扑火飞蛾,决绝地冲向萧景珩,在他反应过来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借着那恐怖的吸力,将他一同拖离地面,卷入光怪陆离的时空乱流!

“沈清容!你放肆——!”萧景珩惊怒的吼声被狂风撕碎。

挣扎间,他对上她仰起的脸。苍白,消瘦,那双曾盛满星河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

“陛下,”声音破碎却清晰,“黄泉路冷,臣妾……邀您同行!”

无边的色块、扭曲的光影瞬间吞噬了所有意识。

剧痛。

仿佛筋骨被碾碎重组。

沈清容艰难睁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眩晕。缓了许久,才看清周遭。

不是阴曹,不是宫廷。

她躺在冰冷、坚硬的黑色地面上,头顶是交错的巨大金属结构,一些“铁箱子”发出低鸣缓缓移动。空气里是机油、灰尘和陌生刺鼻的气味。

这里是……何处?

没等细想,庞杂混乱的记忆洪流猛地涌入脑海!

沈清悦,二十二岁,历史系应届毕业生。父母早逝,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上月病逝。性格内向敏感,靠着零工和微薄积蓄,租住在城市边缘旧小区,正为求职无门和拖欠房租焦虑…… 记忆碎片带着强烈的失落、悲痛与迷茫,冲击着她原有的意识。

沈清容(或者说,融合了沈清悦记忆的灵魂)捂住抽痛的额头,瞬间明了——她没死,而是魂穿千年,附在了这个与她名讳仅差一字、境遇却同样坎坷的现代女子身上!

那萧景珩呢?!

她猛地转头。

只见那位大周皇帝,依旧明黄龙袍,只是发冠歪斜,墨发散乱沾尘,正撑身欲起,脸上混杂着极致茫然、震怒与痛苦。

四目相对。

萧景珩眼中茫然迅速被暴怒取代。他猛地甩开沈清容下意识还抓着他衣袖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手肘重重磕地,瞬间红肿。

“沈、清、容!”他声音沙哑却威压不减,“你这毒妇!竟敢谋害朕?!此地是何处?你搞的什么鬼蜮伎俩?!”他环顾这现代化仓库、移动叉车、刺眼照明,眼神全是警惕排斥。

沈清容(融合现代记忆,心境已变)慢慢支起身,忍痛冷冷看他。到了这步田地,他还端着九五至尊的架子?

“陛下,”她开口,声音带着沈清悦的清软,却有沈清容的冷硬,“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没下黄泉,到了……一千年后。”

“胡言乱语!”萧景珩根本不信,起身,龙袍在此地显得无比滑稽,“朕乃真龙天子……”

“嘀——!!!”

尖锐刺耳的汽车鸣笛炸响!一辆卸货卡车驶入,司机不耐烦按喇叭驱赶路中两人。

这“妖魔尖啸”让萧景珩浑身剧震,本能后退,脸色煞白:“护驾!何方妖物?!”

卡车司机跳下车,叼着烟,用带口音的普通话嚷嚷:“搞么子咧?!要死死远点!挡路中间寻死啊?!”

萧景珩僵住。妖物……说话了?言语能懂,却粗俗不堪!衣着、发型、会跑的铁盒子……一切冲击认知。

周围工装人群投来好奇、打量、看热闹的目光,指指点点。

“拍戏的吧?穿龙袍那个……” “道具挺逼真……” “怎么躺这儿了?”

目光如针,萧景珩脸色铁青,紧握双拳指节泛白,却无处发泄屈辱愤怒。

沈清容将他窘迫尽收眼底。融合记忆让她对世界有基本认知,清楚两人处境——身无分文,身份不明,生存为首要。

她不再理会濒临崩溃的皇帝,根据沈清悦记忆,从那个破旧帆布包里翻找。找到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皱巴巴钱包里几十元零钱,一串钥匙带地址标签。

“陛下,”她起身拍灰,语气带着让萧景珩陌生的平静掌控,“若不想留在此地被当猴围观,或被‘铁盒子’撞死,就跟我走。”

萧景珩怒视:“你……”

“或者,”沈清容打断,指向仓库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不夜城,说出让他心神剧震的话,“您留在此地,继续做皇帝梦。不过提醒您,这里,”她一字一顿,“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

四字如重锤。

沈清容不再看他,凭记忆和地址标签,朝仓库外走去。脚步虚浮,却坚定。

萧景珩站在原地,看那纤细决绝的背影融入门外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再看周围毫无敬畏、带怜悯嘲笑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恐慌孤立感攫住了他。

留在这里?面对这些“妖物”和“铁盒子”?

他咬紧牙关,几乎凭借本能,迈开沉重脚步,跟上了前面唯一“熟悉”的身影。

沈清容听到身后脚步声,没回头,微微松气。还好,没完全失去理智。

她握紧口袋钥匙和可怜零钱,看着眼前陌生都市,感受着脑海中另一灵魂残留的悲伤无助,以及自己历经生死、不甘沉沦的意志。

前路漫漫,生死未卜。

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引颈就戮的冷宫弃后。

千年之后,她,沈清容(悦),要带着这个拖油瓶暴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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