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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挽月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力道,能把地里的硬土抠出个坑来。她咬着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 —— 这要是在急诊室,她高低得给这屋人开两剂降压药,不对,是镇静剂。

卖了挽晴?换三斗糙米?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夜风灌了沙子。原主记忆里那个梳着双丫髻、发梢总沾着草屑的小姑娘,那个会把偷偷藏在兜里、捂得发软的野山楂塞给原主的妹妹,那个晚上睡觉会悄悄往原主被窝里塞暖手炉(虽然那炉子早就不暖了)的小不点,他们竟然想把她打包卖给一个瘸子换粮食?这算盘打得,在村口敲锣都能听见响。

“你小声点!” 苏二柱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带着股急吼吼的尖利,“这事能随便说吗?要是被大山两口子知道了,就你那小叔子,平时看着闷葫芦似的,真急了能拿锄头跟咱们拼命!”

王翠花不满地嘟囔,声音里裹着股没睡醒的黏糊劲儿:“怕什么?有娘在呢。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能换三斗糙米已经是高嫁了,总比在家跟着喝西北风强。张瘸子虽然腿脚不利索,但家里有两亩薄田,顿顿能喝上稀粥,总不会亏待她。”

“那也得等过阵子再说。” 赵桂花的声音突然从屋里钻出来,跟藏在门后的老猫似的,吓了苏挽月一跳 —— 好家伙,这老太太耳朵比村口的顺风耳李大婶还灵。“今天那死丫头片子邪门得很,眼神亮得跟淬了火的镰刀似的,跟换了个人似的。硬碰硬怕是讨不到好,等她爹把她压服了,我再去说亲。就凭我这张脸,保管大山两口子不敢不同意 —— 他们还能跟祖宗牌位较劲不成?”

“还是娘想得周到!” 王翠花的声音立刻甜得能蘸糖,“等换了米,先给狗蛋蒸几顿白米饭。你看这孩子,最近都瘦了 —— 昨天还说想吃油饼呢。”

“那是自然,我大孙子可不能受委屈。” 赵桂花的声音里,疼惜得能拧出蜜来,“明儿让你男人去河沟里摸两条泥鳅,给狗蛋补补。”

后面的话,苏挽月已经听不进去了。一股寒意从脚底顺着后脊梁往上爬,比腊月里的井水还凉。这就是所谓的亲人?为了几斗米,能把十二岁的孩子当地里的萝卜似的论斤称。她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去年闹蝗灾,赵桂花把家里最后一把米煮了粥,给狗蛋捞了满满一碗米粒,给原主姐弟仨的,只有漂着几粒米糠的清汤 —— 原来不是偏心,是打从根里就没把她们当人看。

她悄无声息地往后退,脚步轻得像猫踩棉花。回到西厢房时,屋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只有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几块碎银子似的光斑。黑暗中,苏挽月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揣了两颗没被云遮住的星星 —— 不能再等了,这分家的事,要立刻、马上、现在就办。她得把弟弟妹妹护在翅膀底下,就算她这翅膀是刚长出来的嫩翅膀,也得硬撑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东边的云彩刚染上点淡橘色,苏挽月就把苏刘氏拽到了灶房后头。她没绕弯子,把夜里听来的话像倒豆子似的抖了出来,末了补了句:“娘,卖孩子是犯法的,得蹲大牢。”

苏刘氏听完,脸 “唰” 地白了,白得比灶台上的盐罐子还晃眼。她手里攥着的柴火 “啪嗒” 掉在地上,人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下一秒,她跟阵风似的冲进里屋,一把将还在揉眼睛的苏挽晴搂进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雨珠子,砸在苏挽晴的发顶上:“我的晴儿…… 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那是你亲奶奶、亲大伯母啊……”

苏挽晴被吓了一跳,小手扒着苏刘氏的胳膊,怯生生地问:“娘,怎么了?是不是我昨天挖野菜挖少了?我今天起早点去挖,挖满一篮子……”

“没事,晴儿不怕,娘在呢。” 苏刘氏哽咽着,手在女儿背上拍得跟打鼓似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得护着你!”

苏大山这时也凑了过来,他刚从井边挑了半桶水(说是半桶,其实底儿都没铺满),听到这话,水桶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浑浊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他站在那儿,脸青得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昨天他还蹲在地上抠土,琢磨着 “孝道” 俩字怎么写,可现在听到自己的亲娘和亲哥要卖自己的闺女,心里那点对老宅的留恋,跟被太阳晒化的冰似的,滴答滴答全淌没了。

“这个家,必须分!” 苏大山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却带着股没商量的硬气,拳头攥得咯咯响,指关节泛白,“不分,咱们一家子迟早得被他们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苏挽月点头,心里却在想:早该这样了,你这榆木脑袋总算开窍了。她补充道:“爹,要分家就得彻底。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必须走得干干净净,别留尾巴。”

“不行!” 苏刘氏突然擦干眼泪,眼睛亮得像燃着的柴火,刚才那点柔弱劲儿全没了,“该我们的,一分都不能少!这些年你在地里刨食,我在老宅缝缝补补,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做,凭什么我们就得净身出户?他们想空手套白狼,门儿都没有!”

苏挽月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娘两眼。平时看着总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的,没想到急了还挺能扛事 —— 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吧,搁现代高低得评个 “最佳护崽奖”。

“娘说得对。” 苏挽月挺了挺脊背,“我们去祠堂,请李老栓主持公道。村里的规矩,他最清楚。”

李老栓是桃花村的村长,也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年轻时考过童生,虽然没中,但在这十里八乡也算个 “文化人”,手里总攥着本翻得卷边的《论语》。他人公正,说话有分量,谁家婆媳吵架、兄弟分家,都爱找他评理 —— 他的拐杖往地上一敲,比官府的惊堂木还好使。

早饭时,苏家人头次没在一个灶上吃饭。西厢房就着昨晚剩下的野菜汤,啃着能硌掉牙的糠饼子,东厢房却飘来股淡淡的米香。赵桂花端着碗白粥,故意在西厢房门口晃了两圈,嗓门亮得像喊人吃饭:“狗蛋快吃,这粥里放了红糖呢,甜丝丝的,长力气!”

苏明远攥着手里的糠饼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粥,喉结动了动。苏挽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自己手里的饼子掰了一半给他:“吃这个,顶饿。等过阵子,姐给你做带肉的。”

苏明远眨巴着眼睛:“姐,真的有肉吗?像年画上的那样?”

“比年画上的还香。” 苏挽月说得笃定,心里却在盘算:肉得等分家后再说,眼下先把 “自由身” 挣到手。

吃过早饭,苏大山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胸口都鼓了起来,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吸进去。他抹了把脸,对妻儿说:“走。”

一家四口往村东头的祠堂走,脚步踩在干裂的土路上,发出 “沙沙” 的响,像在给自己壮胆。赵桂花和苏二柱一家在门口瞅着,眼神里的惊疑跟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

“大山,你们一家子这是要去哪?” 赵桂花拄着拐杖追上来,三角眼眯得像条缝,“该不会是要去地里翻土吧?今天可轮不到你们家浇地。”

苏大山没理她,脊梁挺得像根刚栽的木桩子。苏二柱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拽着王翠花跟了上去 —— 这小叔子平时闷得像口井,今天这架势,怕不是要出什么事。

祠堂里,李老栓正踩着板凳,小心翼翼地擦拭祖宗牌位。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干瘦却结实的胳膊。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手里还攥着块干净的布:“大山?这大清早的,有事?”

“栓叔公,” 苏大山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我想分家!”

“分家?” 李老栓手里的布 “啪嗒” 掉在地上,他从板凳上下来,扶着老花镜瞅着苏大山,“好端端的分什么家?你娘虽然脾气躁了点,可也没饿着你们……”

话还没说完,赵桂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驴,一屁股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拐杖往地上一顿,“咚” 的一声,震得牌位都晃了晃:“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却要被赶出家门了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要这么罚我……”

她哭着哭着,还不忘偷瞄周围 —— 这祠堂挨着村口,这会儿已经有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凑过来看热闹了。

苏二柱赶紧帮腔,声音比赵桂花还尖:“栓叔公,您别听大山的,他就是被那丫头片子撺掇的!哪有儿子主动提分家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苏家的脸都得被丢尽!”

“我不是被撺掇的!” 苏大山红着眼喊道,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我自己要分!奶和大哥做的事,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们做什么了?” 赵桂花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拐杖指着苏大山的鼻子,“你倒说说,我们怎么对不起你了?是少给你口饭吃,还是少给你件衣穿?你这白眼狼,我当初就该把你扔尿盆里淹死!”

“你们想卖了晴儿换粮食!” 苏刘氏突然往前一步,把苏挽晴死死护在身后,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却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昨天晚上你们在东厢房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想把我闺女卖给张瘸子换三斗糙米,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池塘,祠堂里顿时静得能听见苍蝇飞。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 “嚯” 地一声炸开了锅,眼神齐刷刷地扎向赵桂花和王翠花 —— 张瘸子那人,村里谁不知道?四十多岁,脾气暴躁,前两年还打跑过一个媳妇,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你胡说!” 王翠花的脸 “唰” 地白了,白得比祠堂里的香灰还吓人,“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别血口喷人!”

“要不要我现在就带大家去村西头的破窑看看?” 苏挽月往前一步,目光扫过苏二柱和赵桂花,像台精准的手术刀,“看看大伯藏在那里的半袋赈灾粮?官府上个月拨下来的救济粮,全村人就分了点麸皮,原来都进了大伯的腰包啊。”

苏二柱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腿肚子都在转筋。怎么就被这丫头说出来了?

李老栓的脸色沉了下来,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咚” 的一声,把所有人的声音都敲没了:“二柱,挽月说的是真的?你藏了赈灾粮?”

赈灾粮是官府拨下来给全村人的救命粮,私藏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贪心,往大了说,能被拉去官府打板子。苏二柱吓得腿一软,“噗通” 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上的声响,比苏大山刚才还响:“没…… 没有,栓叔公,您别听这丫头片子胡说…… 她昨天撞了头,怕是脑子不清醒了……”

“我是不是胡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挽月语气平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从村西头破窑往里走三步,左手边有块松动的石板,底下压着个油布包 —— 要不要现在就去?”

她这话一说,苏二柱的脸彻底成了白纸。周围的村民们更是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喊着 “去看看”“怪不得我家孩子总饿肚子”。

苏挽月又慢悠悠地补了句:“而且,奶和大伯母想卖挽晴换粮的事,不止我一个人听见。昨天晚上在院墙外拾柴的张大娘,她家柴火垛就靠着东厢房后墙,应该也听到了些什么。”

她其实也不确定张大娘在不在,不过这村里的墙,就没有不透风的,尤其张大娘,原主记忆里她那耳朵能听见二里地外谁家母鸡下蛋。

果然,人群里的张大娘愣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喊道:“可不是嘛!我昨天是在那附近拾柴,就听见东厢房里有人说‘丫头’‘换米’‘张瘸子’什么的,当时还纳闷呢,原来是想卖孩子啊!这可是造孽啊!”

“你看!” 苏刘氏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大家都听见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赵桂花和王翠花的脸白一阵红一阵,跟被太阳晒得半焦的菜叶似的,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李老栓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比祠堂里的香灰还沉。他看着赵桂花,眼神里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桂花,你也是做奶奶的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晴儿可是你的亲孙女啊,那丫头见了人就甜甜地喊‘奶奶’,你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赵桂花张了张嘴,想辩解 “我也是为了全家好”,可对上周围村民们指指点点的目光,那话像被噎在喉咙里的糠,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只能把头埋得低低的,像块被晒蔫的老咸菜。

“还有你,二柱。” 李老栓的目光转向苏二柱,拐杖在地上又敲了敲,“私藏赈灾粮,按村规该当何罪,你清楚。轻则罚去祠堂跪三天,重则……”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严肃,让苏二柱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苏二柱 “噗通” 一声跪得更直了,脑袋磕在地上 “咚咚” 响,跟捣蒜似的:“栓叔公,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我三个儿子还小,最大的狗蛋才十三,最小的石头还在吃奶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这就把粮交出来,一粒都不剩!”

李老栓沉默了半晌,看着苏二柱那副怂样,又瞥了眼旁边三个缩着脖子、吓得不敢出声的孩子,终究是心软了。他挥了挥手:“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不罚你了。但那半袋赈灾粮必须交出来,我亲自盯着分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 谁家还没个难处?”

“是是是,我这就去取!” 苏二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裤脚沾着的泥点子甩了一路,活像被狼撵着似的。

“好了,说说分家的事吧。” 李老栓转向苏大山,语气缓和了些,“你真的想好了?这分家可不是过家家,分出去了,就得自己挑担子了。”

“想好了。” 苏大山抬起头,眼里的***还没退,但眼神亮得很,“栓叔公,我只想带着妻儿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怕谁偷偷算计我的孩子。”

李老栓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大山家分出去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向还坐在地上的赵桂花,“桂花,你是当娘的,说吧,打算怎么分?”

赵桂花知道事已至此,再闹也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声音尖得像被捏住的鸡:“分就分!我把村尾那间破茅屋分给他们,就是挨着坟地的那间,下雨能养鱼的!再给三分盐碱地,就是那片长草都长不旺的,别的什么都没有!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根柴火、一片瓦,都没门!”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们都 “嘶” 地倒吸一口凉气。那间破茅屋谁不知道?墙皮掉得只剩骨架,屋顶漏得能数星星,去年冬天还被野猪拱过墙角,根本没法住人。那三分盐碱地更是邪门,种谷子死谷子,种豆子死豆子,也就长点耐活的碱蓬,那玩意儿能当饭吃?

“你太过分了!” 苏刘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桂花的手都在颤,“那破茅屋怎么住人?三分盐碱地能长出什么?你是想逼死我们吗?我们可是你亲儿子、亲儿媳!”

“要么就拿着这些东西滚,要么就别分!” 赵桂花梗着脖子喊,三角眼里的刻薄像撒了把沙子,“想分我这老宅的东西?做梦!”

李老栓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 “这分法不合规矩”,却被苏挽月悄悄拉了拉袖子。他愣了一下,看向这丫头 —— 只见她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亮得很,不像被欺负了的样子。

“好,我们要。” 苏挽月往前一步,声音清清爽爽的,像井水浇在石板上,“破茅屋和三分盐碱地,我们都要。但从今天起,我们家跟老宅再无瓜葛。生不养,死不葬,红白喜事各不相干,过年都不用互相拜年 —— 省得您看见我们心烦。”

“挽月!” 苏大山急了,拉了拉女儿的胳膊,“那可是你奶……”

“爹,” 苏挽月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股让人心安的稳当,“这是他们逼我们的。这些年我们掏心掏肺待他们,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想卖我妹妹换粮食。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大山看着女儿眼里的坚定,又看了看怀里吓得发抖的小儿子,和紧紧攥着拳头的妻子,心里那点犹豫像被太阳晒化的雪,瞬间没了影。他重重点了点头:“对,挽月说得对。”

李老栓叹了口气,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三下,算是敲板了:“也罢,就按挽月说的办。我做见证,从今天起,苏大山一家独立门户,与老宅再无瓜葛。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谁也别干涉谁。”

赵桂花没想到苏挽月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股幸灾乐祸的尖酸:“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子能在那破茅屋里活几天!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

苏挽月没理她,转身对李老栓道:“多谢栓叔公主持公道。”

说完,她扶起苏大山,又拉着苏刘氏的手,苏明远牵着姐姐的衣角,苏挽晴抱着母亲的胳膊,一家四口挺直脊背,走出了祠堂。

刚出祠堂门,阳光 “唰” 地一下泼在他们身上,暖得像裹了层棉被。远处的田埂上,有村民在弯腰翻土,锄头扬起的尘土在光里打着旋。苏挽月抬头看了看天,虽然还是没什么云,可她觉得,这日子好像突然有了盼头。

她转头对弟妹笑了笑:“走,咱们去看看新家。虽然破了点,但好歹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 以后,咱们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想给谁留饭,就给谁留饭。”

苏明远眨巴着眼睛:“姐,那我们能在院子里种西瓜吗?”

“能。” 苏挽月拍了拍他的头,“不光能种西瓜,还能种玉米、种豆子,等收了粮食,姐给你做肉包子。”

苏挽晴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问:“姐,那破茅屋真的会漏雨吗?”

苏挽月低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漏也不怕,姐会修。等修好了,咱们在屋里铺层厚厚的稻草,比老宅的炕还暖和。”

苏大山和苏刘氏走在后面,看着三个孩子的背影,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忐忑,更多的却是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 就像压在背上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虽然前路还有坑坑洼洼,但至少,能挺直腰杆往前走了。

苏挽月走在最前面,脚步踩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 “咔嚓” 声。她知道,那间破茅屋和三分盐碱地,在别人眼里是绝境,可在她眼里,却是块能生根发芽的地。她是从急诊室里爬出来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里找生机 —— 这桃花村的日子,总不能比抢救室里的生死时速还难吧?

风从田埂上吹过来,带着股干热的土腥味,却让人觉得心里敞亮。苏挽月深吸一口气,对着远处的天空笑了笑 —— 从今天起,桃花村的苏挽月,要靠自己的双手,挣出一条活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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