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入了湖中。

【阿月莫怕，我马上就来救你了。阿月，莫怕，莫怕。】

恍恍惚惚中，我仿佛看见了一张十八少年的脸。

剑眉星目，宛若初春的暖阳。

“恒哥哥！”我下意识地朝他伸出了手，忽然间触到了他腰间冰冷的短剑。我“嗖”地收回了手，眼神有些惊恐。

我忘了，忘了他已经是摄政王，再也不是我的“恒哥哥”。

“是我，是我，阿月，莫怕莫怕。”

可是，他更用力地抱紧了我。

【阿月，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什么？

我有点失神。

我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一口水呛入了喉咙中。

【阿月，莫怕，莫怕，阿月，我会一直保护你的，阿月，莫怕莫怕。】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这个人，这么对我说过。

——“嘻嘻嘻嘻！恒哥哥，你们跑得真慢呀！”

“阿月，你再这么乱跑，仔细蛇咬了你的脚！”

“哼！就会吓唬人！”

十五岁的姜柠月跺了跺脚，站在原地。

在她的身后，是两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郎。

二十岁的赵言和十八岁的赵墨。

二人并排行走，谦谦君子，温婉如玉。

姜柠月这么等了一会，赵墨先走了过来，变戏法般将身后藏着的一小束花送给了她。

“好漂亮！”

“喜欢吗？我刚刚在那边山崖上瞧见，想着你会喜欢，特地采来送你。”

“嗯，喜欢。谢谢恒哥哥。”

相比青梅竹马的温馨画面，赵言始终眉头紧锁，似乎有满腹的心事。

待到姜柠月去河边捕蝴蝶。

赵言叫住了弟弟。

“阿恒，你，跟我来一趟。”

“咋了，兄长有事吗？”

赵言叹了一口气，“我们去那边说吧。”

至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赵言却是静默不语。

赵墨等得不耐烦，只好催促，“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咱们两兄弟，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了。自母亲离世后，世上也只有你我二人最为亲密。大哥无须瞻前顾后。”

“那，我，我就直说了。”

“说吧，说吧。”

“阿恒，假如，我说，假如，我，我娶了阿月你待如何？”

——砰！

赵墨听见自己的心陡然碎裂了一下。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恒，阿恒，你听我说，只能我娶了阿月，大家才能活下去！”

“什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你怎么可以娶阿月！”

“咳咳咳……”

我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人，面上仍旧挂着水珠，眼里满满都是关切。

“阿月，你没事了吧？”

“你！”我清了清嗓子，换了副严肃的神情，“摄政王请自重。”

【阿月……】

“是，太后娘娘无恙，那臣便先告退了，还请太后多加休息。”摄政王后退几步，作揖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晕倒的时候，我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们回到了十五岁，梦见先皇和摄政王在谈话。

那是什么？

难道，是摄政王在心里的回忆，从我的脑海中读取出来了吗？

一时间，我觉得头有点疼，便停止了思考。

我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似乎是我曾经的闺房。

我下了床，抚摸着四周的一切。

它们，还如当年一般的光景。

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阿月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依旧不记得了？】

摄政王还没走。

我快步走过去，推开门。

果然，他还站在那里。

“阿——太后娘娘。臣，臣……”

【阿月突然出来做什么？】

摄政王的脸上大写着“尴尬”二字！

“你陪，哀家走走吧。”

【什么？】

“不方便吗，王爷？”

“方便，方便。”

【阿月要干嘛？】

“王爷这些年，是常住在这里吗？”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

“是。太后娘娘说笑了，此处是臣的住所，臣，自然常住此处。”【阿月到底想干嘛？她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可是……”我笑了笑，“王爷，应该知道，这里，曾经是哀家的娘家啊！”

摄政王不走了。

我等了半天，他没说话，他的心里也没有说话。

“王爷？”

“王爷！”我大喊了一声，赵墨被吓得一个激灵。

“王爷在想什么呢？”

“我，臣，臣……”【阿月要干嘛，她是在暗示什么，她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她，她怎么有点奇怪？】

我看着这样的摄政王，不由地笑起来。

我好像，没那么怕他了！

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

我和他的距离，渐行渐远渐无书。

甚至，我开始畏惧他。

那个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剑斩敌首的常胜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也令整个朝野提起来都胆战心惊。

都说摄政王脾气非常不好，士兵左脚先迈进玄关，都要被杖责四十大板。

“边关的风景好吗？”

摄政王满脸问号。

我笑了笑，换上了轻松的语气，“王爷据守边关数十载，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想必，那关外的风光不错。”

【阿月在说什么？】

“臣镇守边关，为的是这大云的江山，保的是天下的百姓。”【还有你，我的阿月。】

我的心忽然感觉像是漏了半拍。

卸掉了一身冰冷的盔甲，一袭白衣胜雪，这样瞧着他，眼眸温柔似水，多么地像我的十八少年郎！

“太后娘娘，您怎么了？”【阿月你再这样看着我，我都想去拥抱你了。】

“不行！”

我摇了摇头，赶紧回过神来。

【阿月又怎么了？】

墙角的花开正好，华盖如云，艳若晚霞。

“摄政王！”

我站住了脚，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正事。

【阿月突然这么严肃作甚？她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赵墨装得一本正经。

“你！”我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把皇上弄哪儿去了？”

赵墨的面上转换了好几种神色，他眸子一紧，嗓子有点哑地问我，“所以太后娘娘来此处，是为了皇上？”

“不然呢？你，你虽然是摄政王，但，但也不能如此胆大包天吧！”他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不是他干的？

【阿月啊！呵，你竟然依旧不信任我！】

我看着赵墨的眼眸逐渐黯淡下去，心里没来由地慌张起来。

难道，小皇帝的失踪真的跟他没有关系吗？

可是，整个大云，除了他谁还会有这样的本事？